精神疾病一直是人類醫學難以攻克的難題，在古代的歐洲，醫生認為這種病是大腦中混入了異物，需要透過工具開啟（或是鑽進去）取出來。

歐洲古代開展的鑽顱術手術場景模擬（圖源Wellcome Collection）

雖然現在看來很野蠻殘忍，還對精神疾病的治療沒起到任何作用，但這卻是人類最早期的神經外科手術。而醫生手中使用的工具，通過後期改良就成了現代臨床常用的神經外科手術器械。

1892年，醫學界對大腦有了一定的瞭解，一名叫Gottlieb Burkhardt的醫生開始嘗試透過破壞大腦組織功能區，來治療精神病，但方法過於粗暴殘忍，曾造成兩名接受手術的患者死亡，最終被當地政府叫停。

1935年，約翰·富爾頓和卡羅爾·雅克布森兩名醫生在倫敦舉行的第二屆神經精神學會上發表報告，提到他們對一隻黑猩猩實行前腦葉切斷術後，原本很有攻擊性的黑猩猩變得非常安靜溫順，且沒有出現任何危及生命的症狀。

約翰·富爾頓和卡羅爾·雅克布森的報告引起了葡萄牙醫生安東尼奧·莫尼斯（的興趣，他覺得這種切斷術可以用在躁狂症、精神分裂症患者，讓他們從發狂變得安靜溫順。

莫尼茲（左）與其發明的前腦葉白質切除術（右）

沒多久，莫尼斯就開始了自己的實驗，對一位女性精神疾病患者實施了手術，效果跟他預期的一樣，原本十分躁狂的病人變得安靜溫順了，不哭不笑不吵不鬧。

實驗結果出來後，一些精神醫生興奮不已，他們認為困擾人類已久的精神疾病即將被攻克。

在隨後的臨床實驗過程中，莫尼斯不斷改進手術方法，最終完善了“腦葉白質切斷術”，專門設計了一種工具（下圖左），被稱為“腦白質切斷器”的器械來機械損毀前腦葉與其他腦區聯絡的神經纖維。

早期的腦白質切斷器（左）和額葉切除術示意圖（右）

具體的操作就是：先在病人頭顱上定位鑽孔，然後再將腦白質切斷器插入患者顱內，隨後延長導絲，透過旋動切斷器來切除前額葉與其他腦區的聯絡。下圖右側的三個同心環指示切斷器的插入位置，虛線表示莫尼斯估計的損壞範圍。

儘管如此，莫尼斯研究出來的前腦葉白質切除術並沒有在世界各國廣泛流傳，因為在當時想要實施這種手術，對醫院和醫生要求非常高，必須配備專業的手術室，要學會顱骨定位、鑽孔等。

直到1945年，莫尼斯的“粉絲”，一位美國醫生弗里曼對“前腦葉白質切除術”進行了精細化改進，透過快速和簡單的手段實現前腦葉切斷，“前腦葉白質切除術”才在全世界瘋狂流行起來，成為各國精神病醫院的首選治療方式。

弗里曼醫生（左）和他發明的“冰錐療法”示意圖（右）

弗里曼把自己精細化改進的方法冠名為“冰錐療法”，具體操作就是，先將病人電暈或麻翻後，直接用錘子將一根大概筷子粗的鋼針從病人的眼球上方鑿入腦內，而後徒手攪動那根鋼針以摧毀病人前腦葉。

“冰錐療法”比莫尼斯的老版“前腦葉白質切除術”方便快捷，醫院不需要專業的手術室，醫生更不需要學會顱骨定位、鑽孔，只要準備電擊工具、破冰錐、小錘子，就可以在任何地方開展這項手術。

為了讓自己的創新成果名揚天下，弗里曼非常賣力地四處巡迴展現，在眾人面前展示“冰錐療法”的簡易方便性。在他的推動下，這種手術在全世界得到廣泛傳播，並開始氾濫起來。

一些精神病院的醫生為了省事，開始沒節制地給病人實施前腦葉白質切除術，手術的實施物件也從最初的精神病患者擴充套件到了罪犯、同性戀，在日本甚至連一些調皮搗蛋的叛逆青少年也被家長送來切除前腦葉。

1949年，憑藉“前腦葉白質切除術”莫尼斯獲得了象徵科研學者榮耀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與此同時，“前腦葉白質切除術”的副作用逐漸凸顯，接受該手術的患者，少部分殘疾、變得極端狂躁或是抑鬱，嚴重者直接死於手術或是因後遺症而自殺。

而大多數則像行屍走肉一般，孤僻，遲鈍，麻木，神情呆滯，任人擺佈。在這些手術患者中，最有名的莫過於美國肯尼迪總統的親姐姐瑪麗·肯尼迪，她因為智慧障礙被弗里曼用“冰錐療法”切除了前腦葉，落得終身生活都不能自理。

隨著神經科學研究的深入，前腦葉皮層與丘腦以及邊緣系統的功能聯絡逐漸被揭秘，越來越多科學家意識到，簡單地損毀前腦葉與大腦其他部分的聯絡會對人格造成不可逆且不可知的損害。

1950年，在精神病理學家瓦西里·加雅諾夫斯基的強烈建議下，蘇聯政府率先宣佈全面禁止前腦葉白質切除術。此後的二十多年裡，包括美國在內的絕大多數國家也紛紛立法禁止前腦葉白質切除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