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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與權力?:拿破崙冠冕上的珠寶,一段宮廷秘史

最近,在深圳市當代藝術與城市規劃館舉辦的“覺醒”展覽,帶來了超過150件文藝復興至20世紀的宮廷珍寶。在精心設計的聚光燈下,宛如熠熠生輝的群星,被安放在佈置成暗夜般的黑色展廳裡。黃金、鑽石、翡翠、紅寶石、琺琅彩、珍珠、琥珀,這些璀璨的珠寶彷彿帶我們回到了那段輝煌奪目的歐洲歷史現場。

死亡與權力?:拿破崙冠冕上的珠寶,一段宮廷秘史

拿破崙冠冕上的金葉子,成為歷史的見證。

那些被明確認定為屬於某位傳奇歷史名人的豪奢珠寶前,總是人頭攢動:締造法蘭西帝國的拿破崙一世家族的琺琅鐘錶音樂盒;法國波旁王室的末裔,仍對國王寶座戀戀不捨的路易十九的金羊毛勳章;鑲有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微型肖像的巨大鑽石,以及這場展覽中最重量級的展品,曾經屬於拿破崙加冕桂冠上的一片黃金月桂葉……

今天我們的文章,就順著這場展覽中的珠寶珍品,跟大家聊一聊珠寶背後的歷史現場與塵封的歷史故事。

撰文 | 李夏恩

01

珠寶背後,

是我們穿透歷史的執念??

在關於古代後宮流傳的諸多傳說中,有一個頗具驚悚效果。據說每至午夜,當白日裡的遊客喧嚷被黑暗和沉寂取代時,那些盛放著珠寶首飾的展櫃玻璃上,便會發出指甲抓撓的尖銳聲響,隱隱還能聽到急迫的爭搶和幽怨的嘆息聲,不斷地重複著“這是我的,我的”這樣的低聲呢喃——那是古代嬪妃被封閉在深宮高牆的幽魂在索取自己的珠寶首飾。

這則傳說當然是無稽之談,而且考察源流,它的產生很可能不過是近十幾年間來霸佔螢幕的古裝宮鬥劇的副產品而已。儘管這則都市傳說純屬好事者的杜撰編造,但其中所透露出的那種穿透歷史的強烈執念,卻惹人遐思——昔日曾經屬於皇室貴胄的珠寶,接受過那些握有權力的雙手摸索把玩之後,就彷彿獲得了某種神秘的洗禮,而被賦予了靈魂,或者更確切地說,是附上了它們那些位高權重的擁有者的靈魂的一部分。後世的參觀者端詳它們,腦海中自然而然就受到感染,腦補出一幅富麗堂皇的輝煌景象,想象自己正面對著那些早已消失在歷史煙雲中的天潢貴胄,也曾用他們煊赫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眼前的這件珠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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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醒 ”展覽中的展品。

這或許就是不久前,在深圳市當代藝術與城市規劃館舉辦的“覺醒”展覽,帶給參觀者們的感受。

毫無疑問,比起那些昔日權勢熾熱的擁有者們如今早已化為塵埃的古骸,這些珠寶的壽命更加久長。一如這次展覽的策展人樊曉光所言,這些“歷經百年仍閃耀著奪目光彩”的珠寶“是與這個易朽世界對抗的另一極——那些堅不可摧的部分”。但從另外一個意義上講,正因為這些珠寶千百年來堅定地不斷變換主人,反而用它們的堅不可摧彰顯出權力的易朽的本質。

為了理解這一點,不妨把目光放在展覽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件展品。與周圍那些熠熠生輝的黃金鑽石相比,它只是一本顏色黯淡的硬殼紙書,褪色的深棕和暗黃色組成的封面毫無任何裝飾,像極了在檔案館裡吃了多年塵土蛛網的陳年檔案。

它確實是一部檔案,封面上的乾澀直白的標題註明了它的內容“ Les Joyaux duTresor de Russie”——“俄國珠寶與珍寶”。儘管看似平淡無奇,但在專業人士眼中,它的價值卻不亞於那些珍寶,因為它的內容,記載的是俄羅斯的末代皇朝羅曼諾夫皇朝的珍寶。這些珍寶主人的名字,可謂在歷史上熠熠生輝:彼得大帝、葉卡捷琳娜女皇、戰勝拿破崙直抵巴黎的亞歷山大一世沙皇,改革者亞歷山大二世沙皇,以及這些煊赫祖先的最後一位繼承人,也是王朝終結者的尼古拉二世沙皇。

他們共同的命運,都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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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s Joyaux duTresor de Russie”——“俄國珠寶與珍寶”檔案。

02

死亡與權力

羅曼諾夫皇族的珠寶

死亡降臨的那天,“早晨灰濛濛的,後來是明媚的陽光”。1918年7月16日,當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后亞歷珊德拉寫下這句話時,絲毫沒有覺察到十幾個小時後,她和她的丈夫兒女就會命喪黃泉。自1917年3月3日,皇帝在莫吉廖莎火車站被告知皇朝已經終結之後,這個國家昔日最位高權重的一家人,便迅速滑向囚徒的深淵,軟禁、看管、監視、遣送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曾經被舉國臣民恭敬地稱頌為“上帝福佑的全俄羅斯統治者”的“皇帝陛下”,如今也已經習慣了看押計程車兵對他“羅曼諾夫公民”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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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皇的四位公主在被囚禁關押的途中

儘管沒有人會忘記在他統治期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所遭受的困難與蹂躪以及皇帝的冷漠和無情。加冕典禮上的踩踏事件,死亡人數超過三千人,警察把青紫色的屍體堆在大車上,“運載著震顫的死屍,緩緩向前,被踩踏致死的可憐農民身上還穿著節日的盛裝”,但皇帝卻被說服“不應當給喜慶時刻投下陰影”,他沒有出面對輾轉哀嚎的臣民加以撫慰,繼續戴著他那頂鑲滿鑽石的沉重大皇冠——那是1762年為謀殺了丈夫登上皇位的葉卡捷琳娜女皇加冕典禮特製的冠冕——坐上了至高統治者的寶座。只有他的妹妹奧爾加看到了那些運載屍體的大車,還誤把四仰八叉手腳顫抖的屍體,當成了民眾對皇室的揮手致意。

在1905年1月那個“血腥的星期日”,是皇帝“必須立刻停止”的諭旨,讓士兵們對著前來請願示威的民眾們開槍。1000多人死亡,2000餘人受傷,而這天皇帝的日記中只寫到“媽媽從城裡來了,和大家一起用晚餐,和米沙散步”。他全然不知的是,那些在血泊中掙扎呻吟的人們,嚥氣前,手中仍然拿著他全身袞冕,披掛珠寶的畫像。直到他們被子彈射中的那一刻前,這些質樸的臣民們仍然堅信畫像中那個被珠寶黃金包裹起來的人,是他們敬仰愛戴的“小父親”。1917年,世界大戰的戰事仍然如火如荼之際,一位英國訪客來到俄國宮廷,驚訝地發現那裡舞步飛旋,饗宴歡樂不異往昔,皇帝、皇后和權臣貴胄們全身披掛著鑲珠嵌寶的勳章配飾,正在談笑風生;與炮火紛飛的戰壕裡那些蝨子滿身、衣不蔽體,隨時面臨死亡威脅的普通士兵放在一起,宛如一幅極具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諷刺畫卷。

豪奢、集權、苦難、戰爭,共同調成一盞毒酒,傾進

羅曼諾夫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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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皇一家合影。

就在他們被處決兩天前,一名神父被允許前來為沙皇一家主持彌撒。這位神父發現,皇帝一家在面對羞辱、壓力和恐懼時,所表現出的優雅、耐心、幽默和尊嚴足以令人敬慕和動容。在彌撒過後,公主們還低聲向他致謝。他們沒有人意識到,這將成為自己的臨終彌撒。兩天後的晚上8點鐘,就在一家人共進晚餐時,負責看守皇帝一家的尤羅夫斯基秘密召集高階警衛,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接到莫斯科發來的電報,要將皇帝一家“全部射殺”。兩名拉脫維亞警衛在最後關頭退出,因為“他們拒絕殺小女孩,他們沒種”。

10點30分,做完晚禱後,燈熄了。三個小時後,7月17日1點30分,尤羅夫斯基敲開了皇帝醫生波特金的門,命令他把皇帝一家喚醒,他對醫生說,白軍即將攻進這裡,皇帝一家必須儘快轉移,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痛苦,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穿衣服”。

03

這些珠寶背後的陰影,

被歷史記住了嗎?

接下來的一幕,宛如一部細節倍至的長鏡頭電影。昏黃的色調中,女孩兒們仔細而小心地在她們的內衣裡塞滿鑽石和珠寶,在外面套上白襯衣和黑裙子。皇帝本人則換上一身軍裝,抱著自己患有血友病的兒子阿列克塞。在他們的帽子裡,也藏著珠寶。阿列克塞的襯衣也綴滿了鑽石。凌晨2點15分,一家人被帶到地下室裡。尤羅夫斯基宣讀了兩遍死刑判決書。然後向驚詫不已的皇帝前胸開槍,吼道:“就是這個!”

子彈滿屋亂飛,夾雜著怒吼的命令、呼救和奄奄一息的呻吟聲,其中還有低沉的禱告,那是皇后的聲音,她深信死後一家人會在天上重新團圓。阿列克塞被射中數槍仍在呻吟,他襯衣上鑲嵌的鑽石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因此,這個男孩不得不在劇痛中掙扎著目睹對方用刺刀瘋狂地戳進自己的身體,直到最後,被一顆射進頭顱的子彈結果了生命。而最小的公主阿納斯塔西婭,那個“非常有魅力的小精靈”被逼到牆角,她鑲滿鑽石的胸衣同樣阻擋了射擊的子彈和揮舞的刺刀。但這也僅僅是延緩了片刻,更加用力戳過來的刺刀敲碎了她的骨頭,把她釘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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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二世的孩子們

殺手們踏著“血漿塗地的滑溜溜的溜冰場”清理了皇帝一家的遺體。幾名殺手嘔吐起來,其他人則蜂擁而上搶走了皇帝的手錶、戒指和鑲嵌鑽石的香菸盒。在將遺體搬上車時,搬運的人發現了藏在衣服裡的鑽石,“大家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尤羅夫斯基不得不掏出手槍才恢復秩序。衣服被剝掉,遺體被倒上強酸毀容後焚燬,埋進森林荒僻的深處。只有那些珍貴珠寶被仔細地從血肉狼藉中被清理出來,總共有17磅,全部上繳給莫斯科,登記造冊。

這些血淋淋的珠寶被收錄在檔案中了嗎?

或者即使收錄,也不會留下痕跡。新生的政權為了獲得資金支援,將前朝窮奢極欲蒐括的大量珠寶都秘密偷運出境,銷往國外。為了避免背上向國外販賣國家文物的惡名,許多珍貴的鑽石和寶石都被從原先的裝飾物上拆下,再進行變賣。這些被變賣的珠寶中,或許某一樣就曾在7月17日的那天凌晨,目睹了皇帝一家遭到殺害的慘酷景象,或許在未清洗乾淨的某個縫隙裡,還殘存著已經乾涸成紫黑色的餘血。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1925年,當這部《俄國珠寶與珍寶》的檔案被刊印發行後不久,就被下令盡數回收,禁止流通。但未及回收的幾部檔案中,仍然被細心人用來尋找蛛絲馬跡。法國著名的珠寶商卡地亞在1920年代的一次拍賣會上獲得的一枚藍寶石,就被發現著錄在這部檔案中,它曾經屬於皇帝尼古拉二世的母親,皇太后瑪麗亞·費奧多蘿芙娜。正是在血腥星期日那天,皇帝在日記中提到從城裡來與他們一家共進晚餐,並一起散步的“媽媽”。皇太后在革命後逃出俄國,得以倖免於難,在晚年漸漸褪色的回憶中,她或許會想起那頓與皇帝兒子一家共進的晚餐。

也許,在餐桌上,她佩戴的正是這枚藍寶石。她眼前頤頤歡洽的一家人那時不會想到,自己的命運是從權力的巔峰跌下,溺斃在漂浮著閃光珠寶的血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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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皇一家被處決的地下室

04

拿破崙的金葉子和腸粉牛肉丸

羅曼諾夫皇朝的珠寶檔案是展廳中最冷清的展品,與之相比,最重量級的展品,拿破崙加冕桂冠上的黃金月桂葉,可謂展廳裡最引人注目的所在。必須穿過重重包圍的後腦勺,才能窺見它的真容。一如1804年12月2日在巴黎聖母院舉行的那場聲勢浩大的加冕儀式,萬頭攢動,只為一睹如天神般降臨的皇帝拿破崙一世的真容。

加冕典禮舉行的那天,一如展覽舉行的時候一樣,時值深冬,只是巴黎的氣候遠不如深圳那樣溫煦晴朗,而是雪花飄落。四天前,暴風雪颳倒了盛典的天棚,弄壞了木頭支柱,直到這天上午10點30分,才勉強維修好。地面上積雪和著泥水,無論是參加典禮的成員還是圍觀的民眾都跋涉在一片泥濘之中,不得不用塞納河的沙子鋪在上面,才能勉強行走。當拿破崙的侍從進入更衣室時,發現這位即將加冕的皇帝,穿著“點綴著金色蜜蜂的白色天鵝絨長褲、亨利四世風格的蕾絲立領,外面還套著一件獵騎兵制服”,這身奇怪的混搭的裝扮,讓他感到“若不是因為此刻氣氛肅穆,看到這不搭調的穿著定會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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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路易·大衛《拿破崙一世皇帝與約瑟芬皇后加冕》區域性

今天,我們對拿破崙典禮的第一印象,幾乎百分之百是來自雅克·路易·大衛的那幅經典名作《拿破崙一世的加冕禮》,這位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耗費三年時間構思繪製了這幅鉅作,被認為肅穆莊嚴地復原了加冕禮輝煌盛大的場景。尤其是栩栩如生地還原了那歷史上著名的戲劇性的一幕。當教皇要起身給拿破崙加冕時,後者突然從教皇手中拿起桂冠,自己戴在頭上,接著,又把另一頂冠冕戴在了跪在面前的皇后約瑟芬的頭上——1954年,由奧斯卡影帝馬龍·白蘭度主演的《拿皇情史》中又不惜巨資按照大衛的名作復原了這一場景,由此成為了電影史上經典的名場面。

這一幕被解釋為拿破崙自稱“人民的皇帝”,因此徹底摒棄君權神授。同時也是向教皇代表的教權發起挑戰。因為這幅畫的複製品就懸掛在展廳裡,因此細心的參觀者能夠發現一個細節,就是教皇臉上流露出的驚訝突然的神情。但事實上,這一點並不符合歷史史實。拿破崙自己為自己加冕這一點,實際上他早已和教皇事先商討過,儘管是以威逼利誘的方式迫使教皇放棄加冕,而只進行一般儀式上的塗油禮,所以不存在教皇猝不及防地被從手中搶走了冠冕。但拿破崙在加冕典禮上確實表現出了不耐煩的神情——他一向熬夜,睡得很晚,所以一直在偷偷打哈欠。而且一位距離他只有十步之遙的參觀者發現“教皇在他的頭部和雙手塗抹聖油時,根據他目光所指,我猜他只想擦掉那些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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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拉斯·韋爾內繪製的彌留之際的拿破崙

但總體上來說,拿破崙的加冕禮其實是一場混搭秀,他勉強舉行的塗油禮,是在還原波旁王朝的加冕儀式;身上披掛的袞服大氅上繡著的金色蜜蜂紋飾,是在追溯法國古老的王室血脈墨洛溫家族的徽章

(後來根據考古發掘發現,其實墨洛溫家族的徽章上的昆蟲不是蜜蜂,而是蟬)

但事實上,這頂皇冠並非加冕儀式上的唯一皇冠,他本來還打算請出查理大帝的加冕王冠,但固執的奧地利人拒絕出借,因此,他只能做了一頂仿冒品戴上。另外,他還想要戴上歷代法國國王加冕的王冠。而這頂王冠卻在他所參與並推向高潮的法國大革命中被毀掉了。

因此,整個加冕典禮上,拿破崙始終戴著的,都是由著名金匠比昂內製作的那個月桂王冠,這也成了拿破崙除了他那頂出名的大簷帽之外的標配。除了大衛之外,弗朗西絲科·傑拉爾、安東尼·讓·格羅、安格爾等同一時代的著名畫家,都繪製了拿破崙頭戴這頂月桂冠的畫像。尤其是與大衛齊名的新古典主義巨匠安格爾為拿破崙繪製的巨幅畫像,頭戴黃金桂冠,手持權杖和國王之手的拿破崙,宛如愷撒大帝和宙斯的合體。

桂冠的形象甚至跟隨拿破崙到死亡,畫家賀拉斯·韋爾內在繪製彌留之際的拿破崙時,為病榻之上的他也戴上了一頂月桂冠,儘管月桂葉已經漸行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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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爾繪製的拿破崙帝王像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那頂加冕典禮上的黃金月桂冠,在拿破崙戰敗被流放後,也被複闢的王室下令拆解銷燬。直到今天,只剩下兩片金葉。一片藏在楓丹白露宮拿破崙廳,另一片,則展示在這個暗夜群星般的展廳裡。

權力製造的產物,終因權力的敗亡而流離凋零。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命運,那些窮奢極欲的產物,在命運的無常中漂泊如浮萍。有些經受了時間的洗禮,輾轉易手,僥倖留存至今,而有些則徹底湮沒,從此歸於塵埃。或許真的沒有什麼事物會永世長存。那些看似堅固的事物,最終也會消散。

但或許在易朽與堅固之間,還有另一種存在。那是在展覽之後,出了展館,我走到一條小巷裡。騰騰熱霧中飄來令人垂涎的香氣。那是腸粉和牛肉丸的味道。在一家看起來牆角積滿灰塵,地面上也油膩不堪的小餐館裡,年輕的夥計揮汗如雨,把剛從鍋裡撈出來的牛肉丸端到食客面前。開懷大啖,大汗淋漓。這場景大概從第一碗牛肉丸被端上餐桌以來,就延續至今。或許沒人會追溯它的歷史,而且吃掉之後,它就蕩然無存。但它的味道卻保留下來,而且,可以肯定,它將比那些易朽的天潢貴胄的傳說和權力的珍寶要更加長久。

死亡與權力?:拿破崙冠冕上的珠寶,一段宮廷秘史

深圳一家普通的腸粉店。攝影:李夏恩。

作者 | 李夏恩

編輯 | 餘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