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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讀資治通鑑|卷一|周紀一|001-01|0001|智伯的滅亡

《資治通鑑》第一卷主要寫了兩個人物,即智伯和魏文侯,一反一正,這是兩個主線人物,在兩個主線人物之外,還有趙襄子、豫讓、張孟談、段幹木、吳起等支線人物。智伯的故事可分為智趙立儲、智伯跋扈、晉陽之戰三個段落來看。魏文侯的故事則是透過魏文侯的五個小故事來表現。

起著雍攝提格,盡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公元前403年-公元前369年,共35年)

看到上面這句話,估計很多人都犯迷糊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能把標紅的這九個字按正確的發音讀出來就很不容易了,不過沒關係,你只要知道它是一種紀年法就可以了。這種紀年法叫太歲紀年法,類似於干支紀年法,比如著雍相當於天干的戊,攝提格相當於地支的寅,著雍攝提格就是戊寅年。下面的表格是太歲紀年法和干支紀年法的對應關係,不過沒必要記,知道有這回事就行了。

精讀資治通鑑|卷一|周紀一|001-01|0001|智伯的滅亡

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為諸侯。

三家分晉,戰國時代開始。

大夫和諸侯有什麼區別呢?這要從封建社會說起,我們現在一提封建社會,好像是從秦始皇開始直到辛亥革命都是封建社會,其實這種說法不太準確。封建,就是分封和建制(或者叫建國),即天子分封給他的親屬或大臣一塊地,讓他們在那裡建國。西周是最典型的封建社會,往上夏商太久遠不可考,往下秦朝開始中央集權。

周武王分封的時候,分了公、侯、伯、子、男五個爵位,由天子分封的這些人就是諸侯,諸侯可以再往下分封,諸侯分封的人就是大夫。魏斯、趙籍、韓虔是晉國的諸侯分封的大夫,在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封他們為諸侯,升級了。

周武王分封的時候並沒有分封晉國,晉國是武王的兒子周成王封給他弟弟唐叔虞的,就是桐葉封弟的故事。唐叔虞是晉國第一代諸侯。

晉國的大夫:晉文公因軍事需要設立三軍六卿(上中下三軍,每個軍的軍長叫軍將,副軍長叫軍佐),最早是有十一家卿大夫輪流在晉國擔任要職,到晉平公的時候(公元前550年左右),十一家卿大夫還剩六家,範、中行、智、韓、趙、魏。公元前458年,智氏率領韓趙魏把範氏和中行氏給滅了,至此,晉國的卿大夫形成了智、韓、趙、魏“四大家族”的格局。

時光拉回到五十年前。。。

初,智宣子將以瑤為後。智果曰:“不如宵也。瑤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鬢長大則賢(可見在古代,長得帥是一個很大的優點,古人竟然能把帥放在五賢之首,現在,帥其實也是一個優點,領導在選人用人的時候也會考慮到這一點,畢竟這是代表一個組織或公司的形象,只是很少明說出來),射御足力則賢(射:射箭,御:駕車。戰國時候打仗不是騎馬打仗,而是駕著馬車打仗,馬車就相當於現在的坦克,是重要的作戰工具),伎藝畢給則賢(伎藝:應該是文藝方面的才能,六藝中的“樂”),巧文辯慧則賢(有文采,或者至少識字比較多,在當時應該算是有文化的人,六藝中的“書”),強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仁,明君必備的素質)。夫以其五賢陵人(陵:同凌,侵犯、欺負),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瑤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別族於太史(太史:西周、春秋時為地位很高的朝廷大臣,掌管起草文書、策命諸侯卿大夫、記載史事,兼管典籍、曆法、祭祀等事。智果要改姓,得先到太史那裡去登記)為輔氏。

趙家也在為立儲的事發愁

趙簡子之子,長曰伯魯,幼曰無恤。將置後,不知所立(賓語前置倒裝句,不知立所)。乃書訓戒之辭於二簡,以授二子曰:“謹識之。”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於)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泛指賦稅,斂賦如抽絲於繭)乎?抑為保障(堡壘)乎?(尹鐸認為的兩種治理方式,一種是竭澤而漁殺雞取卵,另一種是輕徭薄賦培養民力。)”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戶數(應該是減稅的一種方式,具體怎麼減稅,有爭議無定論)。簡子謂無恤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少在這裡指年齡小還是官職小?應該是官職小),無以晉陽為遠,必以為歸(省略句,必以晉陽為歸)。”

引申閱讀:史記對趙簡子立儲的描述與資治通鑑不同,史記先用一段神話故事般的描寫說趙無恤是天選之子,然後趙簡子召集他的諸子,而非伯魯和無恤兩人,告訴他們:我在常山上藏了一個寶符,誰先找到有賞。結果大家都找不到,只有趙無恤回來說找到了,說:我從常山上看到代國,代國是可以被我們攻取的。於是趙簡子覺得無恤有才能,廢掉了太子伯魯,立了趙無恤為太子。

從史記的描述來看,趙無恤有點靠小聰明贏得信任的嫌疑,至少不誠實。而趙簡子廢掉嫡長子,立出身卑賤的趙無恤,這跟司馬光的思路也是不相符的。所以,資治通鑑作為帝王教科書是不能選這一段的。

及智宣子卒,智襄子為政,與韓康子、魏桓子宴於藍臺。智伯戲康子而侮段規,智國聞之,諫曰:“主不備難,難必至矣!”智伯曰:“難將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智伯名言,狂妄至極。真是天要讓其亡,必先讓其狂。)”對曰:“不然。《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圖:提防。此句也是倒裝,圖是不見:可理解為在別人的怨恨還沒表現出來的時候就要提防著點,做好準備)。’夫君子能勤小物(勤,在網上有人翻譯成認真、勤奮,這有點離譜了。我理解為“時常留意”),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蜹(蚊子。音ruì)、蟻、蜂、蠆(音chài,蠍子一類有毒的蟲),皆能害人,況君相乎!”弗聽。

引申閱讀:東周列國志對智伯藍臺請客有一段描寫,畫面感很強。智伯問韓康子韓虎要地,韓虎給了,智伯很高興,請韓虎吃飯。席間,讓人拿出來一幅畫,是卞莊子刺三虎圖,上面還有題字“三虎啖羊,勢在必爭。其鬥可俟,其倦可乘。一舉兼收,卞莊之能。”智伯開始戲弄韓虎,說:我查了各國國君叫虎的,齊有高虎,鄭有罕虎,加上你就是三虎。韓虎的大管家段規不幹了,跟智伯爭:你也太不禮貌了,怎麼能直接喊我家主人的名字呢?段規個子比較矮,只到智伯的咯吱窩。智伯看著段規,說:你這個小矬子懂什麼,哪有你說話的份。說完拍著手哈哈大笑,段規也不敢再爭,只能看看韓虎,韓虎假裝醉了,閉著眼說:智伯說的對,智伯說的對。然後找個理由告辭回家了。

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段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將伐我;不如與之。彼狃(音niǔ,犬性驕橫)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向之以兵。然則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萬家之邑於智伯,智伯悅。

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何故弗與?”桓子曰:“無故索地,故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長矣。《周書》曰:‘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捨不得老婆套不住流氓)主不如與之以驕智伯,然後可以擇交而圖智氏矣。奈何獨以吾為智氏質乎(槍打出頭鳥,不要當靶子)!“桓子曰:“善。”復與之萬家之邑一。

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將出,曰:“吾何走乎(吾走何地乎)?”從者曰:“長子(山西長治市長子縣)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罷力以完之,又斃死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庫實。”襄子曰:“浚(jùn,原意是挖深、疏通,這裡指榨取、搜刮)民之膏澤以實之,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乎,先主之所屬也,尹鐸之所寬也,民必和矣。”乃走晉陽。

引申閱讀:《史記》載,“惡來弟曰季勝,其後為趙。季勝生孟增。孟增幸於周成王,是為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見西王母,樂之忘歸。而徐偃王反,穆王日馳千里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造父是周穆王的司機,而“趙”這個字在古意為急速行駛,所以周穆王賜給造父的城叫趙城,他的後代也就姓趙。那麼皋狼這個地方在哪兒呢?有爭議。早一點的說法是在長治市武鄉縣,1963年文物普查中,發現呂梁市方山縣南村堡有漢代古城遺址, 即皋狼故治之所在。總之,皋狼是趙氏發家的地方,是祖先留下來的土地,是不可能給別人的。

思考:從趙簡子選接班人看,應該是個明君,從趙襄子對抗智伯看,也是智勇雙全。在趙家與智家的對抗中,趙簡子和趙襄子完勝智宣子和智伯。但在這樣英明的父子兩個治理下的長子和邯鄲,城牆厚實竟然是強迫當地的百姓勞役,倉庫裡的糧食竟然是榨取、搜刮來的,在自己遭難的時候,因害怕百姓不支援,竟不敢去那裡(趙襄子在選擇逃往哪裡的時候是明白的,他明白能擋住敵人的不是厚厚的城牆和充足的物資,而是人心向背)。只有尹鐸治理下的晉陽成了他的避難所,早知如此,為什麼不多找幾個尹鐸呢?僅從這個事來看,趙簡子和趙襄子也沒有那麼英明。也可見,先秦的這些故事未必都是真實的,但這些故事所講述的道理是值得學習的。《通鑑》是帝王教科書,帝王確實可以從智宣子和趙簡子立儲的故事裡吸取教訓,也可以從尹鐸身上知道選人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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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量詞,一版約等於二尺)。沈灶產蛙(沈通沉。灶都沉到水下了,青蛙都出來了,形容發大水),民無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驂乘(cānchéng,古時乘車,尊者在左,御者在中,又一人在右,稱車右或驂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lǚ,踩)桓子之跗(fū,腳背),以汾水可以灌安邑(山西運城市夏縣,魏都城),絳水可以灌平陽(今山西臨汾市一帶,韓都城)也。絺疵(chīcī)謂智伯曰:“韓、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人之常情)知之。夫從韓、魏之兵以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不沒者三版,人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無喜志,有憂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讒臣欲為趙氏遊說,使主疑於二家而懈於攻趙氏也。不然,夫二家豈不利朝夕分趙氏之田,而欲為危難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臣見其視臣端(嚴肅)而趨(快走)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quān)。絺疵請使於齊。

趙襄子使張孟談潛出見二子,曰:“臣聞唇亡則齒寒。今智伯帥韓、魏而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末遂而謀洩,則禍立至矣”。張孟談曰:“謀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傷也?”二子乃潛(秘密地)與張孟談約,為之期日(定好起事日期)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殺守堤之吏,而決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從側面)而擊之,襄子將卒犯其前(正面迎擊),大敗智伯之眾。遂殺智伯,盡滅智氏之族。唯輔果在。

引申閱讀:

1。董安於:晉陽城的設計師和工程師,晉陽城是董安於建議趙簡子建造的。他用楛(hù)木和銅來做建築材料,在晉陽被圍的時候,楛木和銅可以用來做弓箭和武器,晉陽之戰能撐這麼長時間跟這個有很大關係。

2。張孟談:功成身退的典範。《戰國策》有兩篇是寫到張孟談的,一是“知伯帥趙韓魏而伐範中行氏”,二是“張孟談既固趙宗”,這兩篇其實是連貫的,“張孟談既固趙宗”寫的是,晉陽之戰之後,張孟談在趙國的聲望達到鼎盛,這時候他卻跟趙襄子請辭,要回家種地去,其理由就是當臣子的功高不能蓋主,否則會導致國家的不穩定。趙襄子一番挽留之後,最終還是答應了張孟談。等到三年後,韓、魏、齊、燕四國背棄盟約,共同圖謀趙國,趙襄子又去找張孟談,張孟談又回來了,並且把他的妻子和三個兒子分別送到韓魏齊燕四國,這四國互相有了猜疑,同盟就自然瓦解了。

以上是《資治通鑑》第一卷智伯的故事,其實,智伯的故事還有個續集,就是豫讓報仇,我們下篇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