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兩晉南北朝是一個大混亂期，與禮崩樂壞、局勢動盪相伴隨的，是層出不窮的奇人異事，每每令後世覺得不可思議。比如，發生在北魏朝堂之上，由隨地吐痰引發的血案，便是典型奇葩事件，而血案的受害者，正是備受道武帝拓跋珪器重的開國元勳李慄。那麼問題來了，李慄不過是不講個人衛生罷了，道武帝為何如此痛下殺手？這個血案背後，究竟隱藏著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由於史料記載闕如，關於李慄生年及家世情況無從考證，根據正史記載，我們只知道他出生在雁門郡，活躍在東晉中後期，自祖父時代起家族便效力代國。說段題外話。代國是兩晉期間由鮮卑族拓跋部建立的政權，雖然不在五胡十六國之列，但實力不容小覷，版圖包括今山西、河北兩省北部及內蒙中東部。東晉太元元年（376年），立國66年的代國被前秦所滅，末代國王拓跋什翼犍兵敗被殺。

拓跋珪

代國滅亡後，拓跋什翼犍的嫡孫拓跋珪被前秦皇帝苻堅恩准留在故地，由獨孤部首領劉庫仁、鐵弗部首領劉衛辰負責監管，預備將來做拓跋部的首領。386年，就在淝水之戰後的第4個年頭，利用前秦分崩離析、北方陷入割據混戰的機會，年僅15歲的拓跋珪，在以賀蘭部為首的諸部支援下，宣佈復國並登上代王之位。同年，拓跋珪改國號為魏，史稱北魏。

就在代國復興前1年（385年），劉庫仁之子劉顯在殺死叔父劉頭眷後（注：此前兩年，劉庫仁被後燕所殺，職位由弟弟劉頭眷繼承），又陰謀殺害拓跋珪自立為王，幸好劉顯的弟妹（拓跋珪的姑姑）及時告密才未能得逞。事後，拓跋珪為了避禍，便率領21名親信逃往賀蘭部，這些人日後都成為北魏的開國元勳，史稱“元從二十一人”，其中便包括李慄。

李慄是拓跋珪最信任的將領之一

根據正史記載，李慄年少時便善辯敏捷、有才能，兼具將帥的謀略，不僅在戰場上表現出色，而且常常護衛主公於顛沛流離之中，所以深受拓跋珪的器重。北魏初建，拓跋珪往往選用親戚本部人員擔任重要職務，唯有李慄出身非拓跋親貴階層卻被委以重任，當時的人都認為他很榮耀（“時王業草創，爪牙心腹，多任親近，唯慄一介遠寄，兼非戚舊，當世榮之。”見《魏書·卷二十八》）。

拓跋珪復國成功後勵精圖治、銳意擴張，先後擊敗獨孤部、庫莫部、高車諸部及柔然，隨即又透過參合陂之戰重創勁敵後燕，一躍而成為北方最強大的勢力。397年，北魏大舉進攻後燕，一路上勢如破竹，不僅攻佔都城中山，並迫使其皇帝慕容寶倉皇逃往故都龍城。在此期間，李慄因功績顯赫，最終被拓跋珪晉升為左將軍，是帝國最高階將領之一。

拓跋珪統治時期的北魏與其他政權對峙圖

隨著時局趨於穩定，該如何統治這個龐大的新生帝國，成為擺在拓跋珪面前的一道難題。最終，在博士公孫表的建議下，拓跋珪決定效仿秦始皇“以法治國”，透過法術來駕馭臣民。然而，由半開化的鮮卑族建立的北魏不同於漢人禮儀之邦，君臣關係非常散漫，不遵循禮儀法度的官員大有人在，若想讓他們變得服服帖帖，只能採取“殺一儆百”的手段，而第一個淪為“犧牲品”的正是李慄。

其實，李慄之所以被殺，並非因為對拓跋珪不忠，而是由於他性格怠慢、恃寵而驕，動輒違背禮儀法度，每次在道武帝面前奏事時總是很隨意，並且態度放縱傲慢。不僅如此，李慄不講究個人衛生，經常在朝堂上大聲咳嗽、隨意吐痰，令道武帝很是不滿。最終，忍無可忍的道武帝在朝堂上歷數李慄的罪過，並下令將他處死，時在天興三年（400年）。

拓跋珪處死李慄後，朝臣們無不驚恐

李慄因小過被殺後，滿朝公卿為之震驚、恐懼，此後再沒人敢於在朝堂上清嗓子或者做其它小動作，謙卑禮儀由此蔚然成風（“慄性簡慢，矜寵，不率禮度，每在太祖前舒放倨傲，不自祗肅，咳唾任情。太祖積其宿過，天興三年遂誅之。於是威嚴始厲，制勒群下盡卑謙之禮，自慄始也。”見《魏書·卷二十八》）。道武帝看到這些積極的改變後，自然甚是欣喜。

由於處決李慄沒有遭遇任何阻攔，“食髓知味”的道武帝膽子逐漸大了起來，對群臣的態度愈發嚴苛。尤其是道武帝晚年，由於過量服用寒食散，性情開始變得更加暴躁、猜忌，經常因為些許小事，便痛打乃至殺害大臣、妃嬪、太監和宮女，令宮裡宮外都惶恐不安（注：寒食散又稱五石散，是道教用於延年益壽的“良方”，但實際上卻屬於慢性毒藥，長期服用會嚴重損害人的身心健康）。

拓跋紹為母親出氣，不惜殺死父親

天賜六年（409年）十月，時年39歲的道武帝，因為細微過錯便想處死姨媽兼寵妃賀氏，但因為天色已晚並沒有立即執行。結果，賀氏為了求生，便暗中派人通知兒子拓跋紹前來營救自己。拓跋紹得到訊息後，率領心腹十數人跳牆闖入宮中，在擊殺前來抵抗的侍衛後，將逃避不及的拓跋珪亂刀砍死。拓跋珪一世英雄，最終卻死在親兒手中，追根溯源，與他當初殺害李慄後變得異常殘暴不無關係。

參考書目

魏收（北齊）：《魏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

李延壽（唐）：《北史》，中華書局2000年版。

司馬光（北宋）：《資治通鑑》，中華書局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