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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謫仙瑤宮難留，去凡間紅樓斗酒，多情眸，落墨詩卷又幾鬥，斟世間最烈的酒，臥長安巍巍高樓，看盡天下何人可似他無憂。”

歌聲清越婉轉，迴盪在二十一世紀的大街小巷。一千多年來，灑脫不羈的謫仙李白，被後世人代代傳唱。赴瓊瑤御宴、去紅樓斗酒，意濃時仗劍走天涯，酒酣時落筆詩千行，瀟灑如他，自在如他，可他真的無憂無慮嗎？

01

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出生於長安元年，是唐朝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但如此盛名的一代詩仙，卻無人知他生於何地，亦不知他祖上為誰？真如仙人般飄飄渺渺來到世間幾十年，留下了眾多浪漫的故事和詩篇。

年幼的李白喜讀詩書，“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十五觀奇書，做賦凌相如”。十五歲時，李白就已作詩賦多首，其賦堪比司馬相如，得到了很多社會名流的推崇和褒獎。

十八歲時他曾隱居在四川戴天大匡山大明寺中讀書，閒暇時遍遊附近的名山大川，不僅陶冶了他的性情，更增長了他的見聞與閱歷。那時，他和所有同齡人一樣，充滿了朝氣和豪情，他眼中的世界彷彿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到處是美好和真情。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

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訪戴天山道士不遇》

春日一天，他突發奇想，放下書本去尋訪山中道士。他獨自緣溪而上，耳邊泉水淙淙，犬吠隱隱，夾岸桃花開得正豔，花瓣飄入水中，順流而去，渺無芳蹤。山路上時而會看到一兩隻麋鹿的身影，應該快到中午了吧，怎麼聽不到寺廟的鐘聲呢？

穿過幽深的竹林，來到懸於碧峰的飛瀑下，瀑布前有一清幽古寺。如今山門緊閉，道人不知雲遊去了何方。雖無功而返，但如此美景亦是不負此行，李白在此間流連忘返，陶醉其中。

02

開元十八年，李白來到長安，沒有門路的他，只能拿著自己的詩稿到處拜投。終於得以拜見宰相張說，並結識了其子張垍，由張垍安排住進了玉真公主的別館。在別館中，李白精心挑選得意的詩賦，抄成詩卷，演練對答，希望能得到玉真公主的青睞。

可是日復一日，“獨酌聊自勉，誰貴經綸才”，“飢從漂母食，閒綴羽陵簡”。別館中無人在意他，好似他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生性熱鬧的他，終日只能孤獨地寫寫詩、喝喝酒，且有酒無友，寂寥無趣。

時光從天高雲淡的金秋走進白雪皚皚的嚴冬，一切依然如故。鬱悶至極的李白只好跑到城裡鬥雞走狗，喝酒賭錢，看似瀟灑，卻無意中得罪了長安城中的一幫惡少，陷入了一場棍棒拳頭的包圍中，幸而有朋友經過，把他救出。但是他的長安之行終究是一敗塗地，只能狼狽離開。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慄。

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無嫌猜。

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臺？

行路難，歸去來！

——《行路難》

世上道路雖寬，卻沒有李白可走的路。他不想追隨長安富家子弟鬥雞走狗，也不想在權門之下卑躬屈膝，希望能像劇辛和樂毅一樣能遇明主，為國效力，可是曾經的燕昭王早已變成白骨隱沒於荒草之中，誰還會重用他呢？世路太艱難，只能歸去！於是，他走了，離開了讓他傷心的長安。

03

李白的第一次長安之行雖以失敗告終，但他壯志未泯，依然在不停地尋找著機會，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受到朝廷重用。苦熬十二年後，李白終於時來運轉，皇帝一紙詔令召他入京。十多年來他委曲求全、忍氣吞聲，受盡了鄰里嘲諷和妻子嫌棄，今天他終於揚眉吐氣了。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餘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

——《南陵別兒童入京》

此時的李白已過不惑之年，接到詔書後異常興奮。一進家門就呼喊著童僕燉雞斟酒，孩子們也感受到了他的開心，牽著他的衣角嬉笑玩鬧。酒喝到興濃時，李白仗劍起舞，凜凜劍光與落日餘暉爭相呼應。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壯志得酬，禁不住仰天大笑，自己怎麼可能是隱沒蓬蒿之中的人呢！

興奮至極、狂放至極，這才是真正的李白。

04

這一次，李白終於品嚐到了做上等人的快活。他騎著御賜的駿馬，昂首闊步進入長安城，城內有專人接待，衣食住行都已被安排地妥妥帖帖，他再也不是那個無人過問、無人搭理的透明人。

李白進宮朝見天子那天，玄宗降輦步迎，請他坐七寶床上賜宴，併為他親手調羹，這種殊榮古今尚無幾人能有。玄宗又試他才能，命他起草《出師詔》，酒已半酣的李白，文興正濃，揮揮灑灑，一氣呵成，使得玄宗更是喜歡，安排他到翰林院工作。並許諾，之後任命他為中書舍人，專管草擬詔書。這都曾是李白的夢寐以求，如今馬上都要變成了現實，激動和興奮交織在一起，他更加文采飛揚、操翰成章。

春日的御花園中牡丹盛開，玄宗攜楊貴妃在沉香亭賞花，李龜年帥眾梨園弟子，手持檀板，準備歌舞。玄宗說：“賞名花，對妃子，焉用舊樂詞？”於是急招李白進宮譜寫新詞。李白此時正喝得爛醉如泥，被人扶上馬背，送進宮中時還未清醒，宮人們用冷水澆頭才稍解酒意。半醉半醒間的他更是文思泉湧，浪漫疏狂，揮筆寫下了《清平調》三章，語語濃豔，字字流葩，貴妃聽罷則是萬分開心。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穠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這應是李白一生中最為輝煌的時刻了，就像亭外的牡丹，開得正豔，聖眷正濃。

05

李白閒散爽直的性格終究不適合官場，雖然他儘量收斂起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小心謹慎地裝作一個安穩的好職員。可他終究還是李白，疏散狂放是他的標配。

他曾奉詔醉中起草詔書，酒後引足令高力士脫靴等，這一切都引起了宮中很多人的忌恨，於是他們不停地在玄宗面前誹謗李白。

話說三遍即成真，玄宗慢慢就相信了他們的話，逐漸疏遠了李白，最後賜金放他回家。

他猶如過山車般一步登天，又瞬間落下。

06

安史之亂時，他作組詩《永王東巡歌》，抒發他的報國之情。未曾想，永王擅自引兵東征，被征剿，兵敗被殺，李白也因此在潯陽入獄。後由宋若思求情，改為流放夜郎。

第二年，關中大旱，朝廷大赦天下，李白得以恢復自由。但此時的李白已垂垂老矣，貧病交加，未幾年，李白離世。

如他飄飄渺渺地來一樣，他去得同樣縹緲，有人說他醉死了，有人說他病逝了，還有人說他溺水而亡了……

但無論真相是什麼，都結束了他傳奇而坎坷的一生。貌似瀟灑無憂的他，其實一生都鬱郁不得志，借疏狂掩飾內心的苦悶彷徨，似無憂卻滿懷悲愴惆悵。他的《臨終歌》或許才是他一生最真的寫照：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左袂。

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文 / 初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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