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資訊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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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河北大平原,是河北乃至中國歷史上文明最繁盛、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漢墓、瓷窯、古橋、古塔……無數文化遺產在這片土地上存留至今。

我們生活的城鎮鄉土,曾有著怎樣的前世今生?我們司空見慣的這片平坦大地,如何孕育出這樣的繁盛和神奇?我們早已熟知的風物背後,蘊含著哪些奇特的大自然密碼?我們的先人又用怎樣的辛勤和智慧,創造了影響至今的璀璨文明?

●河北名窯:半部中國陶瓷史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曲陽定窯遺址。 定窯遺址博物館供圖

2016年5月初,河北磁縣冶子村。

村邊一處4米見方、2米多深的土坑裡,幾位考古工作者正小心翼翼地清理土層。

這裡,是河北三大名窯之一的磁州窯冶子村窯址發掘現場。

在土坑最下層的地層裡,幾片剛剛出土的瓷器殘片,引起了隊員們的注意:這些似乎並不起眼的青瓷殘片上,有幾點醬褐色的點綴。

與造型精美、裝飾華麗的古代官窯瓷器相比,這幾枚瓷片顯得質樸粗陋,簡單的裝飾技法貌似十分平常。

但正是這些瓷片,將磁州窯觀臺窯燒造區域的燒造年代由以前認知的五代末、北宋初提前到了唐代。而這些貌不驚人的醬褐色點染,足以改寫河北古代陶瓷史。

從陶到瓷的飛躍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金代磁州窯白地黑花纏枝牡丹紋花口瓶。

磁縣冶子村向北30公里,在太行山東麓向河北大平原過渡的同一片平緩臺地上,有一個在中國考古界赫赫有名的地方——邯鄲武安市磁山鎮磁山村。

磁山村村東,有華北地區新石器早期重要文化遺址——磁山文化遺址。磁山文化出土時,曾經創造了11項當時的“世界之最”。這裡的考古發現表明,早在七八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人們就已經開始種植穀物、飼養家禽,製作生產、生活用具,進入了最早的文明。

2019年4月5日,磁山文化遺址西北不遠處,磁山文化博物館。

幾隻質地粗糙、表面已經有些剝落的陶器,被整齊地陳列在博物館內的顯眼位置。這些看來其貌不揚、甚至有些簡陋的陶器,是我國現代考古中最早發現的素面夾砂陶。

素面夾砂陶的出土,證明磁山地區是我國迄今已知最早燒製陶器的地區之一——比以人面魚紋彩陶而聞名的半坡文化,還要早上千年。

以武安磁山為起點,循著河北陶瓷發展的歷程,在地圖上畫一條線,就不難發現,河北陶瓷的主要脈絡,始終沒有離開過太行山山前平原。

從色彩,到質感,到裝飾技法,這片山前平原賦予中國瓷器獨特的血脈和底蘊,堪稱濃縮了元青花出現以前的“半部中國陶瓷發展史”。

磁山文化博物館向北200多公里,石家莊,河北省博物院。

一隻其貌不揚的青綠色瓷尊,靜靜地躺在“河北商代文明”展廳的角落裡。它的測定年代比目前國內發現的年代最早的古瓷窯址——福建泉州苦寨坑原始瓷窯址的年代,只晚了300年左右。

從陶到瓷,僅一字之差,背後卻是古代陶瓷燒製工藝劃時代的飛躍。除了燒製溫度不同之外,陶器和瓷器的燒製原料也大有不同:燒製陶器的原料是遍地可見的普通粘土,而瓷器的燒製卻需要一種特殊原料——瓷土。

瓷土,是由雲母和長石變質,並導致其中的鈉、鉀、鈣、鐵等金屬元素不斷流失而生成的一種自然資源,這種早期通常發現于山脈與山前平原銜接部的特殊瓷土,是大自然的獨特恩賜。

定義中國瓷的底色

在今天的磁縣、峰峰礦區一帶,就盛產一種比較特殊的瓷土。

雖然和天下聞名的的江西景德鎮高嶺土相比,這種瓷土結構較疏鬆,顆粒粗,鐵、鈦等著色雜質含量高,但它卻哺育出了河北最早的青瓷窯場——1500多年前的北朝時期,位於磁縣的賈璧窯和峰峰礦區的臨水窯就已經開始生產瓷器。

它們,也是中國北方最早的青瓷窯場。

青瓷,是瓷器最早呈現給世人的樣貌。原始青瓷那種青中透黃的顏色,是瓷土中含鐵雜質過高帶來的無奈結果。從青瓷到白瓷,是中國古代瓷器燒造的又一次飛躍。

那麼,真正潔白如雪的中國瓷器,是在哪裡誕生的呢?

1980年6月的一天,“臨城縣邢瓷研製小組”的幾位成員,沿“臨祁公路”一路北上,試圖破解一個失傳已久的千古之謎:中國北方最早燒製白瓷的窯場——唐代邢窯的窯址,到底在哪裡。

“臨城唐代邢窯遺址被發現以前,根據古代文獻記載,陶瓷考古專家們曾在位於臨城以南的內丘縣找了幾十年,卻無功而返。因此,對於在臨城境內的尋找,大家心中也沒底。”近40年過去,作為這趟發現之旅的親歷者之一,邢臺市邢窯研究所所長張志忠記憶猶新。

轉機出現在1980年10月4日。

當天,研製小組的陳二印和陳月恩一行人在臨城縣祁村和西雙井村發現了三處窯址。更令人興奮的是,這一次,他們不僅撿到了粗白瓷,還發現了潔白如雪的細白瓷。

這是邢窯考古開始以來,人們第一次發現具有典型唐代邢瓷特徵的細白瓷。

“我印象最深的是其中兩件典型標本,一件是細白瓷‘短流鼓腹執壺’殘片,一件是細白瓷‘唇沿淺腹璧足碗’殘件。這兩件標本胎質細密堅硬,白度很高,歷經千年仍然煥發著光彩——這與文獻中記載的唐代邢瓷‘白如雪’的特點十分吻合。”談起當年的發現,張志忠仍然印象深刻。

經過進一步發掘和相關專家的鑑定,臨城發現的瓷窯遺址被認定為“唐代邢窯”。

臨城邢窯遺址發現後,內丘縣也重新開始了對邢窯遺址的地毯式調查。經過近兩年的調查,在內丘方圓120平方公里的區域先後找到了28處古窯址,發現了大量的精細白瓷以及專供宮廷的“盈”字款的唐代邢窯瓷器。到上世紀80年代中後期和90年代,邢臺市區和邢臺縣、隆堯縣也相繼發現了時代約為北朝時期的邢窯早期窯址。

經過不斷的考古發現,今天我們已經確知,唐代邢窯,是一個以內丘為中心、“跨州連郡”的龐大窯區。它在當時的規模和產量,正如唐代李肇在《國史補》中所描述的那樣,“天下無貴賤通用之”。

“在中國的陶瓷歷史上,從商周以來,一直是青瓷一統天下的局面。正是邢窯的成功興起,宣告了這種單一格局的結束,並由此開創了中國陶瓷‘南青北白’的體系。可以說,邢窯在中國陶瓷史中的地位是劃時代的。”已故中國陶瓷考古研究權威葉喆民生前曾如此評價。

在陶瓷的歷史上,無論後來的各種釉色多麼絢麗多彩,純粹的白色卻是人們最早的追求。得天獨厚的河北山前平原,為中國瓷器提供了一種真正的、無可挑剔的白——邢窯白。

它不僅重新定義了中國瓷的底色,也由此使中國瓷器步入一個全新的境界:人們開始努力打破自然的限制,隨心所欲地去追求和探索想要得到的色彩。

盡善盡美的巔峰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入選《世界遺產名錄》的清東陵,是中國現存規模最大、體系最完整的帝王陵墓建築群。  劉滿倉攝

如果說邢窯的輝煌帶有某種得天獨厚的幸運,那麼燕趙大地彪炳於中國陶瓷史的另一個名窯,則在天賦資源的基礎上,進一步展現了伴生於這片土地上的智慧和靈巧。

沿邢窯遺址向北約200公里,是同樣位於太行山東麓的曲陽定窯遺址。

2018年12月22日,曲陽陳氏定窯瓷業有限公司。

龐永輝抓起一團鉛灰色的“泥巴”,用力揉動了幾下,打開了旁邊的拉坯機。

隨著拉坯機上的轉盤開始快速轉動,龐永輝雙手捧泥,置於轉盤之上,眼看手捏,手隨心動。短短十幾分鍾時間,一團不起眼的坯泥,已經變成一隻線條流暢、胎薄如紙的瓶坯。

手到器成、器成泥盡,瓶坯成型後,泥剛好用完,一點不剩。而龐永輝除了雙手因拉坯沾泥之外,袖口和身上都乾乾淨淨。拉坯機的檯面和周圍也很整潔。

龐永輝,定瓷技藝傳承人,在業內被稱為“拉坯狀元”。

定窯,是中國歷史上貢御時間最長、文獻記載最多的窯口,曾以生產潔白素雅的定瓷著稱於世。在宋代五大名窯“定、汝、官、哥、鈞”中,只有定窯產白瓷,其他四個都屬於青瓷。

雖然和邢窯一樣屬於白瓷,但作為“後來者”的定瓷卻並不僅僅是以潔白聞名於世。

和唐代邢窯白瓷相比,定窯在燒製工藝上更進一步,其生產的白瓷素以胎質細膩輕薄、釉色透明溫潤、燒造工藝優良而著稱。對中國瓷器“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罄”的千古讚美,正是始於定瓷。

“薄如紙”,靠的主要就是拉坯。

拉坯成型的瓷胎,在經過幾天的自然陰乾之後,還將經歷上釉燒製前的另一道重要工序,刻花。

龐永輝的同事、61歲的中國陶瓷大師和煥,就是今日定瓷刻花、印花技藝的集大成者。

一把短小鋒利的刻刀,一隻半溼未乾的瓷胎,在她手裡,隨著刀尖和瓷胎的接觸,只見胚土一點點掉落,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花紋躍然於瓷胎表面,不過兩三分鐘,一尊梅瓶的刻花紋飾就已完成。

刻花,是定瓷傳統裝飾技法之一。

作為宋代五大名窯中唯一一個燒製白瓷的窯口,定窯既不追求華麗的釉色,又改變了邢窯固守素器的傳統,它以靈動變化的裝飾藝術見長,刀刻、竹劃、模印……盡其所能。如今我們在素色陶瓷裝飾上能看到的裝飾技法,幾乎都已被定窯探索到極其成熟的程度。

也正因如此,收藏大家馬未都認為,定窯白與邢窯白的區別,“不僅是技術上的革命,而是思想的飛躍”。

開創性的筆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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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定窯白釉刻花龍首淨瓶。

得天獨厚的定窯在白瓷追求盡善盡美的道路上登峰造極,瓷土雜質含量偏高的磁州窯卻在先天資源受限的情況下獨闢蹊徑。

在今天邯鄲峰峰礦區彭城鎮滏陽西路上,有一座朱門、灰瓦、青磚的大型建築——磁州窯鹽店遺址博物館。博物館內,現儲存有元代、明代、民國窯址各一座,老作坊三間。

而在距此幾公里外彭城鎮富田村的南山坡上,則是磁州窯富田遺址博物館。遺址內,兩座完整的元代饅頭窯以及數座明、清、民國時期的饅頭窯被儲存至今。

在彭城鎮,像這樣大大小小的磁州窯窯址有數十處,而在地下數米到數十米深處,更是有數以百計的古窯址在沉睡。

磁州窯,中國古代北方最大的民窯體系。它自北朝創燒,歷經隋唐,到宋金元時期達到鼎盛,經明清至今,歷千年不衰,是我國曆史上燒製時間延續最久的窯口之一。

和“天生麗質”的邢窯、定窯瓷器相比,磁州窯的瓷土中含有較多雜質。因此,如何彌補先天不足,就成為古代磁州窯的工匠們努力的方向。

1987年,考古工作者在位於磁縣的磁州窯觀臺窯址第一次發現了點彩裝飾技法,在此基礎上,人們曾一直認為,磁州窯的毛筆點彩裝飾技法最早形成於北宋早期。

“2016年冶子窯唐代地層最新出土的點彩裝飾器物標本表明,點彩裝飾技法在唐代已非常成熟。窯工們用毛筆工具在器物上,或繪太陽紋、菊花紋、草葉紋,或點繪斑點,從而改變了北朝、隋代以來瓷器的單色釉裝飾局面,為後來磁州窯發展形成獨特的裝飾風格奠定了基礎。”磁州窯博物館館長趙學鋒表示。

到北宋,磁州窯借鑑外地窯口經驗,形成了以毛筆書畫裝飾技法為主流的獨特風格——“白地黑花”。

一支毛筆,又一次給中國瓷器帶來了全新的境界。

磁州窯毛筆書畫裝飾技法,在瓷器史上首開書法繪畫裝飾的先河,徹底打破了南北陶瓷單色釉裝飾的局面,不僅在當時引領了新潮,對後來的很多名窯也產生了影響。

“素胚勾勒,筆鋒濃淡”,磁州窯這種開創性的裝飾技法,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後世中國瓷器最主流的一種產品——青花瓷。

在中國陶瓷史的研究中,元青花的出現一直被譽為“橫空出世”:它沒有像其他著名窯口那樣,經歷一個從幼稚到成熟的發展階段,一露頭角就成熟工整、近乎完美。

“元青花瓷器出現以前的景德鎮,是一個生產素白瓷和青白瓷的窯場,未曾燒造過以毛筆為繪製工具的瓷器。近年來有研究人員根據有關文獻認為,當時繪製青花瓷器的工匠很可能就是因戰亂南遷、具有良好繪畫基礎的磁州窯工匠。”趙學鋒表示。

勻淨純粹的白瓷底色,精美成熟的製作工藝和裝飾技法,開創性的毛筆繪製……以邢窯、定窯、磁州窯為代表的河北古代瓷器窯口,不但在燕趙大地落地生根、開花結果,更在之後的千百年裡走出了燕趙大地,對中國古代瓷器體系產生了深遠影響。

因此可以說,河北太行山前這片神奇的山前平原,也是中國古代瓷器發展孕育的重要淵藪之一。

●古城薈萃:一條文明發祥的神奇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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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東麓沖積扇及主要古都分佈示意圖

如今的燕趙大地上,城市星羅棋佈,古城名鎮不可勝數。

當我們把觀察的視角提升到高空,這些古代名城名鎮的分佈密碼就不難破解:海河、灤河兩大水系猶如兩把巨大的扇子,每條支流就是一根扇骨,每根扇骨都對應一座座城鎮或渡口。

在太行山山前平原上,更是形成了一條文明發祥的神奇走廊。

這條神奇的走廊,為今天的人們留下了無數令人驚歎的至寶。

華北最古老的城市

2019年1月5日,小寒。

室外氣溫-10℃,北京開始進入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中國國家博物館南9展廳內卻人頭攢動,十分熱鬧。由國家博物館與河北博物院共同舉辦的“漢世雄風——紀念滿城漢墓考古發掘50週年特展”,吸引了絡繹不絕的遊客冒著嚴寒前來參觀。

銅朱雀銜環杯、錯金銅博山爐、錯金銀鳥篆紋壺、鎏金銀蟠龍紋壺、透雕雙龍紋白玉谷紋璧……在151套724件精美的出土文物中,“躺”在展廳正中最顯眼位置、毫無爭議地吸引著最多目光的,是滿城漢墓的主人、中山靖王劉勝的金縷玉衣——通長1。88米,每件玉片的大小、形狀都經過嚴密設計和精心加工,玉片角上穿孔,以金絲編綴,整件玉衣共用玉片2498片,金絲1100克。

“玉衣又稱‘玉匣’,是漢代皇帝和高階貴族的葬服,也是漢代最具特色的喪葬用玉。”現場解說員告訴人們,滿城漢墓出土的劉勝夫婦的兩具金縷玉衣,是我國考古發掘中首次發現的儲存完整的玉衣,正是它們為人們揭開了金縷玉衣之謎。

劉勝是漢景帝劉啟之子,身歷漢景帝、漢武帝兩朝。當時,漢朝國力發展到極盛,漢人事死如事生,滿城漢墓規模宏大的墓室,極盡奢華的金縷玉衣和鎏金、錯金銀、鑲嵌工藝文物,彰顯的正是西漢最強盛時期,河北大地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

漢代的中山國,正處於“纂四通神衢,當天下之蹊”的太行山山前平原,無論是中山靖王墓所在的滿城,還是中山國的都城所在地定州,都是建城至今已兩千餘年的古城。

但它們在太行山山前平原這條走廊上,還遠遠稱不上歷史最悠久的城市。

事實上,早在3500年前,在今天的河北邢臺,就已出現了最早的城市。

郭守敬大街—中興路口一帶,是今天邢臺最繁華的市區之一,新中國成立之初,邢臺市糧庫就建在這裡。

很少有人知道,60多年前,正是由於興建這座糧庫,人們才徹底揭開了邢臺這座黃河以北第一古城的身世之謎。

“邢臺文明的發展史和中華文明是同步的。”邢臺歷史文化研究帶頭人翁振軍介紹。

邢,一個在甲骨文中就有記載的古老地名。

“公元前17世紀,西方姜姓井族順河水東移,遷徙到了這裡。”翁振軍介紹,邢地土肥水豐,百泉競流,故稱“井方”,井族在這裡鑿井築邑,後來合“井”“邑”二字為一字,就成為“邢”字的起源。

關於邢臺建城歷史的起點,最早的文獻記載定格在了3500年前。《竹書紀年》記載:“甲辰九圯,祖乙徒都於邢。”《史記》中,也有“商祖乙遷於邢”的記載。

祖乙是商朝的第十四任君主,也是商朝歷史上的三大明君之一。祖乙即位之初,為遠避洪水,派人在全國各地選址,最終才決定在水源豐盈、氣候宜人的邢地安都,並大興土木在此建城。這也是邢臺轄域有史以來首座見於文獻記載的、具有王朝城邑規模的城市。

“邢臺歷史悠久,但早期相關的文獻記載很少。”翁振軍說,關於商代都城“邢”是否就在今邢臺市,歷史上曾一直存在爭議。

直到1956年,邢臺要在當時的曹演莊一帶興建市糧庫。

工地現場發現了大量古物,國家和省聯合考古隊對此進行了為期一年多的發掘。據參與發掘工作的人員回憶,當時出土完整的或可復原的器物能夠裝一車皮。

曹演莊遺址包含兩個時期的文物堆積。第一層為戰國文化層。第二層和第三層為商文化層,從遺址出土文物判斷,屬商代文化早期,早於殷墟文化,與祖乙遷邢的年代大體相當。

長久埋藏的文物遺存與文獻記載相呼應,邢臺找到了自己的歷史根脈:它不僅是華北地區在歷史上形成的第一座城市,也是中國最早的古都之一。

侯仁之的發現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古中山國都城遺址西部王陵區航拍。張鼎立攝

邢臺曾經的輝煌,是河北大平原文明發祥的一個縮影。

事實上,從商代到東漢時期,在長達1800餘年的歲月裡,在如今河北省的範圍之內,曾出現過110個方國、王國、諸侯國。商邢都、燕下都、古中山王城、趙邯鄲王城、曹魏至北朝時期的鄴城……名城薈萃,古都雲集。

為什麼眾多名城、古都在這片土地上密集湧現?

千百年以來,海河水系橫切太行山脈後進入華北平原,各支流衝出太行山後,在山前地帶形成了一連串沖積扇,這裡水土條件適宜,無洪水大浪,成為最早的文明發祥之地。

這些早期人類文明沿著太行山東緣地帶集中分佈,形成了一條縱貫南北、與太行山平行的特殊走廊。燕下都、靈壽故城、邯鄲、邢都、鄴城等古都,無一例外都在這條廊道之上。

而這條走廊的南北兩個端點,就是安陽和北京。

最早注意到這條神奇走廊的,正是一位出生在河北棗強的歷史地理學家。

1949年10月1日,一個三天前才取道香港回到祖國的中年知識分子,興奮地參加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

他,就是剛剛在英國利物浦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的侯仁之。

在1949年最新完成的英文博士論文《北平歷史地理》中,侯仁之開創性地提出了“古代太行山東麓大道”的概念,指出“那些可以上溯到早期歷史階段的商周兩代的縣城。無一例外地,它們全部沿著大平原西部邊緣地帶集中分佈……古代大平原上最早興起的重要城市,都相繼在這條大道經過的狹長地帶上誕生。在這些重要的城市中,商代後期重要的都城殷、戰國時期趙國都城邯鄲、周代早期的地方政治中心邢臺和定縣,以及燕國都城薊城,尤為著名。”

瑰寶與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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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燕下都透雕龍鳳紋銅鋪首。

後來成為中國現代歷史地理研究開創者、中科院院士和“中國申遺第一人”的侯仁之,在博士論文中提到的燕國都城薊城,就位於太行山與燕山交界處的北京房山一帶。

因為歷史上曾是燕國的都城,北京素有燕京的舊稱。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燕國國力鼎盛時期所建的都城燕下都,位於同屬於太行山東麓大道上的河北易縣。

燕下都遺址,也是我國目前發現的面積最大的戰國都城遺址。

走進河北省博物院三樓“慷慨悲歌——燕國故事”展廳,有一件青銅展品陳列在進門處最顯眼的位置。

這件1966年出土於燕下都遺址的青銅文物,是省博物院的十大鎮館之寶之一,也是我省18件國寶級文物之一。它通高74。5釐米,寬36。8釐米,獸首銜環形,獸首上部正中站立鳳鳥,兩側盤繞長龍,因此被命名為“透雕龍鳳紋銅鋪首”,是中國目前所見的最大銅鋪首。

透過這個形體巨大、雕飾華美的燕國宮殿門環,燕國曾經的輝煌和發達盡顯無疑。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提起燕國,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燕太子丹送別荊軻的故事。而燕太子丹送別荊軻的地方,就在今燕下都遺址的城門外。

兩千多年來,被秦滅國摧毀後的燕下都遺址一直靜靜地躺在易水之畔。直到上世紀30年代起,隨著人們對燕下都的考古步步深入,一座氣勢恢宏的戰國都城才被逐漸還原。2001年,燕下都遺址發掘入選“中國20世紀100項考古大發現”。

燕下都往南400多公里,邯鄲——一座兩千多年來未曾改名的城市。

鄲,指山的盡頭。顧名思義,建城史可以上溯到3000多年前的邯鄲,同樣是太行山山前平原這條神奇走廊上一個重要的節點。

在今天的邯鄲市西南,有一座氣勢恢宏的文物遺址——戰國趙王城遺址。

直到今天,遺址周圍還保留著高達數米、蜿蜒起伏的夯土城牆,內部是佈局嚴整、星羅棋佈的建築基臺,四周有多處城門遺蹟。

“趙王城建於公元前386年趙國遷都邯鄲前後,是我國儲存最為完好的戰國古城址。”邯鄲市博物館原館長郝良真告訴記者,當時的邯鄲城由“趙王城”(宮城)和“大北城”(居民城、郭城)兩部分組成,總面積近19平方公里。其中,僅“大北城”的面積就達到15平方公里——這比1970年的邯鄲城區面積還大。

更加神奇的是,2000多年過去,如今的邯鄲市區範圍,幾乎和戰國時期的邯鄲故城基本重合。即便放眼世界,像邯鄲這樣2000多年主城區未變化過的城市也極為罕見。

2019年1月,就在中山靖王劉勝金縷玉衣和眾多珍寶在國家博物館展出的同時,6集歷史紀錄片《中山國》在央視開始第三次播出。

在剛剛過去的2018年,這部全景式反映古中山國曆史的紀錄片在央視的兩輪連播中,已斬獲了超過兩億的收視。

但紀錄片講述的這個中山國,與因滿城漢墓考古發掘而揭開神秘面紗的漢代中山國,雖然都位於河北這條神奇的太行山山前走廊上,卻並不是一回事。

燕趙,河北的別稱,因戰國時期的燕國和趙國而得名。但在戰國時期,在今天石家莊一帶的這片土地,曾有80餘年的時間,既不屬於燕,也不屬於趙,而是屬於一個名為中山的神秘國度。為了與漢代的中山國相區別,考古學家稱之為“古中山國”。

石家莊西北60多公里,古中山靈壽故城遺址。

雖然名為“靈壽故城”,但這座南北長約4。5公里、東西寬約4公里的古城,其主體部分卻並不在今天的靈壽縣,而是位於緊臨靈壽的平山縣上三汲鄉。

這裡,距離海拔1055米的太行山平山段著名山峰天桂山直線距離約50公里,距太行山腳下的西柏坡直線距離約20公里,遺址西北兩座從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小山頭,猶如兩扇大門,嚴密守護著曾有“戰國第八強國”之稱的古中山國都城,也使其山前平原古城的地理特徵尤為凸顯。

古中山國考古先後出土文物兩萬餘件,這裡面,不僅有河北博物院“十大鎮館之寶”中的三件,還包括中國最早的刻石——守丘刻石,世界最早有方向、有比例的銅版建築平面圖中山王兆域銅版圖,中國出土最早的實物酒等一系列奇麗的瑰寶。

神奇的太行山山前平原走廊,為世人留下的,不僅僅是眾多興亡遺蹟和奇珍異寶。

沿這條神奇的走廊一路向南,在今天的臨漳縣城以西、距離太行山直線距離50公里左右,就是鄴城遺址。

因銅雀臺而為世人所熟知的鄴城,曾經是東漢至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六朝古都”。

如今,從曹魏到北齊的鄴城遺址,地面僅遺存銅雀、金風、冰井三臺的夯土臺。而它留給後世最大的貢獻,則在於它是我國第一座先規劃、後建設的都城,並開創了宮城—皇城—都城“中軸線”的城市格局。

曹操時代建成的鄴都,全城貫穿中軸線、單一宮城居中、園林在宮城後佈局,這種模式的都城規劃,為以後歷代都城所沿襲。隋唐時期的長安、洛陽城,北宋東京汴梁城,元明清時期的北京城,無論細部如何變化,鄴城所開創的“中軸線”格局,被傳承下來。同時,“鄴城模式”,也為古代東亞地區日本、朝鮮半島的早期都城規劃所借鑑。

位於河北山前平原最南端的鄴城,從時代上講,也是這條神奇廊道上湧現的最後一座河北古都。

東漢之後,隨著河北東部廣闊沖積平原和海積平原的逐漸出露與成熟,城鎮的興起開始逐漸突破了山前平原的限制,文化特色也變得更加搖曳多姿。

●河北四寶:平原文化的傑作

河北是文物古蹟大省,地上不可移動文物的總量位居全國第三。

眾多的文物古蹟,出現形成於不同的歷史時期,自然和人文背景各不相同。而當我們去探究廣闊的河北大平原上眾多文物的深層密碼時,就不難發現,在它們千姿百態的呈現形式背後,往往有一種相通的底蘊和內涵——“平原基因”。

“滄州獅子定州塔,正定菩薩趙州橋。”赫赫有名的“河北四寶”,都是河北大平原上最有代表性的千古傑作。

巧合的是,這代表四種完全不同的古代工藝型別並儲存至今的人間瑰寶,在擁有共同的平原文化基因的同時,又正好反映出了河北平原各地不同的地域特徵。

趙州橋:山前平原孕育的交通要衝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趙州橋。新華社發(樑子棟 攝)

2018年12月20日,趙縣趙州橋科技館。

站在館內,一座以20∶1的比例還原的趙州橋標準模型和大螢幕上對趙州橋造橋技術的講解,讓遊人為之驚歎。

等比例縮小的趙州橋模型、全息影像、考古發掘還原坑……這座面積不大、剛落成不久的展館,用現代科技手段向遊客展示著這座千古名橋的各種細節。

走出趙州橋科技館,趙辛線和洨河橋交會處上游約100米,就是呈南北方向橫跨洨河水面的趙州橋——世界上現存最早、儲存最完整的古代單孔敞肩石拱橋。

關於趙州橋在人類橋樑建造史上的歷史地位和價值,幾乎我們每個人都早已耳熟能詳,但大家往往忽略了這背後的一個重要問題:這樣一座堪稱中國古代橋樑建造史里程碑式的橋樑,為什麼會出現在趙縣?

這,還要從古代趙縣特殊的地理位置說起。

有2500多年曆史的趙縣,同樣位於太行山山前平原那條文明發祥的神奇走廊。千百年來,這條走廊,也一直是溝通南北的重要通道。

公元589年,隋統一中國,結束了中國自西晉末年以來近300年的分裂局面。此時,位於太行山東麓走廊中段的趙州(今趙縣),就成為溝通南北交通的重要樞紐。從趙州出發,北上可抵重鎮涿郡(今涿州),南下可達東都洛陽,交通十分繁忙。

然而,這個重要的交通樞紐,卻被城外的洨河所阻斷。

洨河,發源於石家莊西部鹿泉山區,自西向東流經欒城、趙縣、寧晉,與沙河交匯後入滏陽河,並最終經子牙河匯入海河。

如今,由於降水量減少,洨河大部分河段常年處於枯水狀態。但在1400多年前的隋朝,洨河卻以汛期水勢浩大而聞名。

當時,趙縣一帶氣候溫涼偏幹,但夏季暴雨較多,每到汛期,洨河水量很大,河流最寬處達幾十米,甚至形成洪澇災害。

因此,在洨河上修建一座堅固耐用的橋樑,就成為太行山東麓走廊恢復暢通的關鍵。

隋大業元年(公元605年),趙州橋開始建設,李春結合當地實際情況,提出了獨具匠心的設計方案。

首先,為了跨越寬闊的洨河,橋身必須要長——如今,趙州橋實際橋長50。82米。

按照中國古代傳統建築方法,比較長的橋樑往往採用多孔形式,這樣每孔的跨度小、坡度平緩,便於修建。但是多孔橋不利於舟船航行,也妨礙洪水宣洩;橋墩長期受水流衝擊、侵蝕,天長日久容易塌毀。因此,李春在設計大橋的時候,採取了單孔長跨的形式,河心不立橋墩,使石拱跨徑長達37米之多。

這是中國橋樑史上的空前創舉。

李春還創造性地把以往橋樑建築中採用的實肩拱改為敞肩拱,即在大拱兩端各設兩個小拱,以增加洩洪能力,減輕洪水季節由於水量增加而產生的洪水對橋的衝擊力。

千年古橋,自此而成,存留至今。

滄州獅子:濱海平原的記憶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滄州鐵獅子。 楊朝暉攝

山前平原多暴雨洪水的特性,孕育出了與埃及金字塔、巴拿馬運河等一道躋身世界“十二大國際土木工程歷史古蹟”之列的趙州橋。趙州橋向東250餘公里,在一片比太行山山前平原年輕得多的海積平原上,則催生出了另一件古代工藝精品——滄州鐵獅子。

位於今滄州市東南約16公里的滄州鐵獅子,身高3。8米,通長6。5米,身軀寬達3。17米,體重約30噸。這座鑄造於後周廣順三年(953年)的鐵獅子,是我國現存年代最久遠、體積最龐大、形態最精美的鑄鐵藝術珍品。

長期以來,關於鐵獅子的來源,民間一直流傳著多種說法:有人說是後周世宗北伐契丹時,為鎮城而鑄造;有人認為鐵獅位於滄州開元寺前,腹內有經文且揹負蓮花寶座,所以是文殊菩薩的坐騎……

近幾十年來,專家們經過考證,認為鎮海的傳說,應該更為接近歷史真實:古時滄州一帶濱海,海水經常氾濫,民不聊生,當地人為清除水患,集資請山東鑄造師李雲鑄鐵獅以鎮遏海嘯水患,並取名“鎮海吼”。

人們不禁疑惑:這個號稱“鎮海吼”的龐然大物,為什麼會建在東距海岸線還有百里之遙的地方?

“滄州所處的東部濱海平原,主要由入海河流的三角洲相互堆積而成,形成時間最晚,受海患影響較大。”河北省科學院地理科學研究所學術委員會原主任、研究員吳忱解釋。在鐵獅子鑄造的後周時期,滄州東部的海岸線位置已與今天差別不大,但在當時,海患依然時常困擾著滄州地區的百姓。

據史料記載,唐元和八年(813年),“渤海岸海水大浸至滄州,邑民遇難眾多,倖存者遠逃他鄉謀生”。這裡所說的“渤海岸海水大浸至滄州”,就是今天人們所說的海嘯。

這次災難發生100多年後,一座代表了當時鑄鐵工藝最高水平的鐵獅子,出現在滄州舊城之內。如今,海患已經漸漸遠離了這片土地,鐵獅子卻依舊佇立,守望著遠方的滄海。

定州塔:中國古代“第一摩天大樓”

商邢都、燕下都、戰國中山國、邯鄲趙王城……諸多古城曾在這片土地上訴說繁華。

定州開元寺塔。 記者趙海江攝

一直在這片大平原上默默守望的,還有素有“中華第一塔”之稱的定州開元寺塔。

始建於公元1001年的開元寺塔,作為中國最高大的磚木結構古塔,將通高83。7米的高度紀錄保持了近千年——直到1934年,高83。8米的亞洲第一高樓上海國際飯店落成,才將開元寺塔保持的紀錄提高了0。1米。

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開元寺塔之“高”,正是緣於河北大平原之“平”。

定州,地勢平坦,四通八達,“西臨雲代,東銜滄海,北居幽燕之咽喉,南通中原之肩背”。北宋前期的定州,正處於經濟發達、人文薈萃的時期。

據文獻記載,北宋初年,定州開元寺僧會能往西天竺(印度)取經,得佛教中傳說的舍利子而回。鹹平四年(1001年),宋真宗下詔,命在定州開元寺內建塔紀念,到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建成此塔。

這座因佛教意義出現、耗時半個多世紀建成的高塔,卻由於所處的特殊歷史時代和特殊的地理位置,很快就被賦予了更多的軍事意義。

開元寺塔建成之時,正值宋遼對峙時期。當時,定州處於宋軍駐守的前沿位置,宋王朝為了防禦契丹,常利用此塔瞭望敵情——可以想見,在少有高層建築的農耕時代,登上相當於今天20多層高樓的開元寺塔,遠眺主要以騎兵突進形式來犯的敵情,對無險可憑的定州乃至定州背後的河北大平原,曾有何等重要的意義。

開元寺塔,也因此被稱為“瞭敵塔”。

正定菩薩:繁盛千年的“圖譜證據”

如今,河北省現存各類古塔230多座,不僅型別豐富,而且不乏像定州開元寺塔這樣具有很高的文物和藝術價值的精品。

而要說精美古塔的分佈密度,古城正定首屈一指。凌霄塔、須彌塔、華塔、澄靈塔,一個小小的縣城,卻同時擁有四座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古塔,這在全國都十分罕見。

但對很多初到正定的外地來客而言,隆興寺,才是他們乘興而來的第一站。

比方說,梁思成。

1933年4月16日,天將傍晚,經過近8個小時的顛簸和不斷緩行、臨時停靠,由前門西站發車的平漢列車,終於在正定火車站停了下來。一個走路有點跛腳的年輕知識分子,帶著一個學生和一個隨從,下了車。

一下車,他們就僱了人力車,“直接向東門內的大佛寺去”。

這,是梁思成第一次正定之旅的開端。

正定隆興寺,原名龍興寺,俗稱“大佛寺”。這一俗稱,正是取自寺內的大悲閣內的千手千眼銅菩薩像。

這尊佛像,曾讓見多識廣的梁思成都驚歎不已。在那個相關資訊和資訊尚不發達的年代,梁思成只能憑著印象推測——“這大概是中國最大的銅佛像”。

而在今天,我們已經確知,這尊菩薩像,就是世界上現存最高大的千手千眼銅菩薩像。

2019年5月3日,正定隆興寺內遊人如織。

大悲閣內,高22米的千手千眼銅菩薩像,引起了一波又一波遊客的圍觀和驚歎。

在這片土地上佇立了千年的這尊銅菩薩像,已經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同類造像,但,對古城正定而言,它卻是“再版”。

宋開寶二年(969年),趙匡胤率二十萬大軍北伐北漢,出師未捷不得已退兵駐蹕鎮州(今正定),聽說此地大悲寺內的銅鑄千手觀音久負盛名,便前往瞻禮。誰知原來的銅佛曆經契丹戰火和後周世宗毀佛,已經毀損,僅剩一尊泥像,於是趙匡胤下令於城內另選大寺院重鑄金身,始建於隋朝的龍興寺就成為這尊銅鑄觀音的新址。

人們不禁疑惑,“最初版本”的正定菩薩,究竟是什麼樣?

2019年1月16日,石家莊。

河北省博物院北院區7號、8號展廳,顯得比平常熱鬧很多,《敦煌不再遙遠——走進河北》數字化展覽在此展出。

這是敦煌石窟展覽首次以數字化形式走進河北。

穿過精心布展的7號展廳,進入8號展廳,一幅佔據了整面牆壁的巨大壁畫赫然呈現在觀眾眼前——這幅按原比例複製的敦煌莫高窟第61窟西壁上的《五臺山圖》,顯然就是為河北觀眾“度身定製”的一件特殊展品。

五臺山圖高3。42米、寬13。45米,這幅巨大的山水人物壁畫,將五代時期自鎮州(今正定)經五臺山至太原的數百里山川、城鎮、寺院、橋樑、亭臺塔閣、草廬店鋪及人物活動場景盡繪其中。壁畫右下角的鎮州城,四周建有高大的城牆,城正中為衙署,衙署東南方有一座三層方塔,城西的大悲閣也清晰可見——那,正是“初版菩薩”當年所在的位置。

站在壁畫前,遊客們無不驚歎當時正定的繁華。

這一切,並不僅僅是巧合。

正定,和定州一樣,位於太行山山前平原與洪沖積平原銜接的部分。在農耕時代,這裡既擁有山前平原土壤肥沃的優點,又擁有洪沖積平原廣闊的開發腹地,加上地理位置四通八達,建城2700多年來,一直是華北平原上的重要城市,曾與北京、保定並稱“北方三雄鎮”。

源遠流長的歷史,給正定留下了風格獨特的名勝古蹟,古城內佛剎林立,完整儲存的晚唐、五代、宋、金、元、明、清等朝代的古建體系,被譽為“中國古代建築藝術博物館”。

文化名人餘秋雨在尋訪正定古蹟後曾這樣寫道:“正定的歷史文化積澱具有千古之美,令我震驚,讓我找到了中國最興盛時期帶有神秘色彩的文化訊號,也找到了中華文明最輝煌時期的圖譜和證據。”

正定得到的這一極高評價,也正是河北大平原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的最好註腳。

河北自古至今一直具有“東出西聯”之利,古絲綢之路與古代海上絲綢之路在這裡延伸交會,草原絲路由這裡開端。今天,河北是首都北京與華南、華東和東北以及全國各地陸路交通的必經之地,多條重要鐵路、高速線路貫穿全省。在河北大地上,各種交通要道、關口通道是如何逐步形成的?它們又給河北帶來了什麼?敬請關注《大河之北·平原篇》第三單元——《通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