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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去年,我們曾關注過輕型紙的“原罪”問題,注意到這是除腰封之外,出版業內人士與讀者產生嚴重分歧的“雷區”,邀請了紙業資深人士來做科普(詳見《輕型紙真的廉價嗎?關於輕型紙你不知道的5個真相》),試圖解釋“輕型紙=廉價”這種偏見是如何產生的,以及為何越來越多出版社開始採用新型輕型紙。

一年時間過去了,“抵制輕型紙運動”的聲勢愈發浩大,已經上升為一場讀者與出版業之間的“戰爭”,激烈程度遠超對腰封的反感。這場運動的“策源地”豆瓣“山倒組”,幾乎已變成了“輕型紙鑑別小組”,很多組員都患上了“輕型紙PTSD”,到手的任何書都要發帖諮詢一番方才安心,不少人開始逐一檢視自己的書架,曬出變黃髮黴的藏書聲色俱厲地控訴。對輕型紙的討伐已經不僅限於剛出版的新書、紛紛“淪陷”的大社,對以往出版物的全面“清算”也已展開。

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抵制輕型紙,是從出版社手中奪回“話語權”

伴隨著“輕型紙PTSD”在組內的不斷髮酵,這場運動也開始溢位到微博、B站等社交平臺,激發起更多讀者對於輕型紙的審視,也讓越來越多人加入到討伐大軍之中。相比之下,業內人士微弱的聲音則全都成了無力的“洗白”。在輕型紙問題上,出版業者已陷入“多說多錯”的窘境,越解釋越像是欲蓋彌彰——比如一再強調“輕型紙並不廉價”,反而愈發激起抵制者們的戰鬥欲。

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當然,輕型紙也並非沒有擁躉,“反輕型紙書籍聯盟”“是輕型紙哦”等“避雷”小組成立的同時,也出現了針鋒相對的“我愛輕型紙”小組,雖然組員寥寥且疑似業內人士及親友。在微博上搜索“喜歡 輕型紙”,也能看到零星支持者的聲音,比如“我一直覺得平裝版+輕型紙是個解放揹包重量的好文明”,然而在怒氣瀰漫的“戰場”之上,這樣的聲音顯得微不足道。

畢竟,在網際網路上只有同仇敵愾才能掀起最大的輿論風浪,只有吐槽才能激起爆棚的表達欲,尤其是當人們有了一個抱團的陣地。因此,對輕型紙的“恨意”很可能被高凝聚力的“山倒組”放大了。

從圖書電商的評價來看,大多數讀者其實都不會在意所謂的“輕型紙問題”。以門羅的《傳家之物》為例,噹噹7000多條評論中僅有四條提到了紙質問題——“紙質太差了,懷疑是盜版”。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圖書電商的評價機制早就“失靈”。

“山倒組”匯聚了國內對紙質書品質最為關切的一群讀者,相比噹噹上預設好評的購書人,他們不再是一盤散沙的沉默消費者,而是要從出版機構手中奪回話語權。

他們之所以打響這場針對輕型紙的“戰爭”,就是因為看不慣“出版社決定一切,給啥都得接受”。

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甚至有組員將其上升為一場抵禦消費主義入侵的保衛戰——“連書籍這種幾乎是最耐用的商品也變成了可快速淘汰的消耗品,實現計劃報廢,進而再生產。”在他們看來,出版機構齊齊轉向輕型紙散發出強烈的“合謀”味道,反對這種“惡劣行為”義不容辭。

為什麼編輯與讀者產生了認知錯位?

雖然網上的抵制聲浪不一定會影響到普通讀者的購書決策,但出版從業者有必要反思為何自己成了部分讀者不共戴天的仇敵。

如B站up主@閱讀藥丸 所說,這場“戰爭”是做書人和部分讀者認知差異上的錯位所造成的。編輯們一再強調輕型紙可以提高閱讀體驗——翻頁舒適、易平攤、輕便易攜帶、環保護眼,但很多讀者在意的卻是紙質粗糙、臭味燻人、黴斑發黃、厚度增加等缺點,這樣赤裸裸的“廉價感”是讀者的直觀感受,而編輯們口中的“閱讀感受”反而顯得虛玄飄渺。

雖然在“山倒組”人人喊打的輕型紙已經成了萬能“背鍋俠”,將輕型紙與劣質紙劃上等號難免會有“誤傷”,但編輯們不能奢求讀者有能力區分不同輕型紙之間的微妙差異。

為什麼出版從業者和核心讀者之間產生了如此大的認知偏差?

這可能是因為兩者對於紙質書的定位產生了分歧。輕型紙之所以日益普及,是因為高品質的輕型紙確實能提升閱讀體驗,滿足做書人最看重的閱讀舒適度與友好性。然而,在電子書的便捷舒適不亞於紙質書,新書定價不斷提高的今天,紙質書愛好者(如“山倒組”成員)正越來越看重其“物質屬性”而非閱讀屬性。

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尤其對於“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一族來說,買書已不僅僅是為了閱讀,也是為了享受坐擁紙書的物質滿足感,如同博爾赫斯所說“看不看不重要,家裡存放著書,就是一種幸福。”

而廉價感十足且會黴黃老化的輕型紙是這種幸福感的最大敵人。

從這個角度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何他們對輕型紙如此深惡痛絕,除之而後快。

出版從業者可能不把這些人視為目標讀者,問題在於行業增長正維繫在這樣的讀者心理之上,不能對這樣的需求視而不見。如果有機構能統計目前紙質書的“閱讀完成率”,結果可能會被你想象的更低。“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的普遍化不是透過努力提高閱讀體驗就能化解的。

讀者為何不能接受“精裝本+輕型紙”?

去年,我們就在《買書不看,等於做慈善?》中探討了這種現象,電子書興起之初就有人預言紙質書將向收藏品、藝術品的方向演化。只是讀者想把通常的紙質書當作門檻最低的“收藏品”,而出版業對“收藏品”的理解則是定價更上一層樓的豪華版本。

在國外,平裝本、精裝本是兩個涇渭分明的市場,廉價的平裝本就是為大眾閱讀而生的快銷品,閱後即丟,精裝本才是用來把玩珍藏的。但國內出版市場從未能發展出這樣的消費分層,新書只能實現一次銷售,這才有了近年來的全面“精裝化”。因此,國內讀者也從來都是“閱讀+收藏”的雙重訴求,無法接受紙質書的“快消化”,更不用說“精裝本+輕型紙”這樣的混搭操作了。

B站有網友提議

“對於部分圖書,出版社可以並行兩條線下放市場,一條低價的‘平裝+輕型紙’圖書,一條高價的‘精裝+膠版紙’圖書,讀者各取所需。”

問題在於,國內的市場規模及消費能力根本無法支援這樣的區隔定價,甲骨文等機構只能嘗試透過金邊、噴繪、鐳射燈特殊工藝與普通版形成差異,越來越多出版社透過在眾籌中設定不同權益來實現“價格歧視”。只是這樣的做法只能侷限於個別品種,而無法推而廣之作為常規操作。

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既然圖書市場無力實現“閱讀使用者”與“收藏使用者”的產品差異化,合理的做法就是同時兼顧這兩類讀者的需求,而不是為了閱讀體驗犧牲收藏價值。只是在紙質書各項成本水漲船高、價格卻被直播帶貨等新渠道一壓再壓的今天,要實現兼顧將會越來越困難。

我們雖然體諒做書人的苦衷,也希望他們能與讀者之間進行充分的溝通,如同當年讀庫改版所發的公開信一樣,坦承裝幀設計上的得失取捨,以求取讀者的理解與信任。同時,我們也希望輕型紙抵制者能夠放下對出版業的敵意,少一些“陰謀論”,只用腳投票即可,不要對用心做書的人同室操戈。

輕型紙這麼招人恨,為何出版社執意要用?

排版:付淇琳

編輯:楊淳子

稽核: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