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便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便是對未知的恐懼。” ——洛夫克拉夫特

Great Cthulhu

雖然洛夫克拉夫特在自己的墓碑上無不驕傲的寫下“我是普羅維登斯人”（我是天選之人），但在他生前，頂多只能被稱為受歡迎的小眾作家，他的作品在很久以後才被人們再度發現，被推崇，成為電影、遊戲、文學創作乃至於一種文化現象，甚至於反對他的人也被冠以“反洛氏主義”，成為他的一個陰影。

作為當年只能在“紙漿雜誌”上發表作品，有時還幫人代筆的他，大概也未曾設想過會有這樣的道路。

在邁克爾·傑克遜死後，一大群小青年才發現自己有那麼多喜歡的東西其實是這位他們眼中“老古董”創造的。

洛夫克拉夫特與他的克蘇魯神話也是如此。克蘇魯神話是一個生不逢時的體系，他的核心延續了哥特小說的精髓，是人類對於未知的恐懼，是對於未知一種荒誕、黑暗、扭曲的推想，對於現實世界基石不可理解的推論。

這一點非常契合現代社會的現實，尤其是在物理學研究和宇宙探索越來越傾向於量子學、空間維度後，牛頓時代有序、宏觀的世界已經完全坍塌，我們既沒有找到解釋世界的“大一統理論”，也沒有能將骰子從上帝手中奪走，我們從世界的主人再度退回到地球的搖籃中，只有旅行者在孤獨的前進。

這是一個多麼適合克蘇魯神話產生與發展的時代啊，然而，並不是如此。

當翻開年表時候，你會發現，在洛夫克拉夫特（1890年8月20日早上9點-1937年3月15日）同時代，有一個非常知名的科幻作家，叫：凡爾納（1828年2月8日-1905年3月24日）。

這是一個令人詫異的事實，凡爾納代表著科幻的“黃金時代”，這個伴隨著地理大發現和工業革命的科幻文學創作階段有著鮮明的特徵，人類對於外界的認知、探索和改造無所不能，魯濱遜流落荒島能建起一個殖民地，上窮碧落（太陽系歷險記）下黃泉（海底兩萬裡），你只要是個工程師或者博物學家，就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套用一句話來說，人類理性之光將點亮黑暗的宇宙。這是對於當時社會現實的真實寫照，在地理大發現與工業革命生產力大躍進的時代，這是在自然不過的。

但就在這種全民樂觀向未來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描繪了另一個真實。

我們不過是一隻偶然從巢穴中走出的螞蟻，不僅渺小，更無法理解真實的世界，我們的存在，僅僅是靠運氣與神的疏忽而已。這種人類最原始的對於恐懼的恐懼，在後來的日子中越來越深入人心。

我們絕望於世界的隨機（量子力學），迷失在太過龐大的尺度（宇宙空間），陷入隨時毀滅的陰影（核戰、行星撞擊），甚至於黃金的生命也只是錯覺（一戰、二戰），我們的科技在工業革命之後再度陷入了瓶頸，我們不知道地球搖籃的被褥下面有什麼，也不知道遙遠的星空飄蕩作者什麼，我們依然生活在一片無知與黑暗的海洋之中，依靠著運氣日復一日的生活著。

這在當時的人們看來，即使不嗤之以鼻，也僅僅只能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卻在一百年之後，引發了我們內心深處的共鳴，催生了至今方興未艾的“新怪談運動”。

時間依然流動，凡爾納的故事成為了科幻經典，凝固在了教科書和出版物中，但克蘇魯的觸手卻在越來越廣大，他依然有著旺盛的生命力，《魔獸世界》的克蘇恩，《血源詛咒》的古神，《遺落的南境》，《詭秘之主》，《惡魔之地》，雖然德雷斯劃分陣營善惡對立的做法譭譽參半，但他和他所創造的阿卡姆之屋出版社的確保留了克蘇魯的火種，讓他在長夜之後點燃了整個世界，支援他的，反對他的，使用這個體系的，揚棄這個體系的，不都是克蘇魯嗎。

在克蘇魯神話故事中，也有一些或真或假的小彩蛋，比如故事中那個《死靈之書》作者，神秘的阿拉伯瘋人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他的來源很可能是當年洛夫克拉夫特家的律師看到小洛夫克拉夫特在看《一千零一夜》時候，給他取的一個阿拉伯名字。如果這是真的，倒是個一語成讖。

當然，克蘇魯神話並不是完美的，別的不說，洛夫克拉夫特的種族主義觀點一直是人們詬病的焦點，世界奇幻文學也因此更換了一直沿用的漫畫洛夫克拉夫特半身像獎盃。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諱言的事，洛夫克拉夫特的種族主義觀點在當時也是過激的，這與他從小的環境與教育都有關係，後來隨著年齡增長，他也有所緩和，但被批判也是理所當然的。

另一方面，克蘇魯神話是一個割裂的體系，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蘇魯和德雷斯的克蘇魯差異過於明顯，後來各個作家雖然多有佳作，但過於混亂的構架使得整個體系越來越複雜難懂，這種疊床架屋的結構，也讓其未來蒙上了陰霾。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生活在名為世界的孤島之上，在宇宙的黑暗海洋中漂流，那麼，在那裡的最深處，是不是沉睡著克蘇魯呢？

本文作者 | 熒惑之蛇

本文編輯 | 書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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