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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帝國近衛軍在滑鐵盧的最後衝鋒

投入近衛軍是一場賭博。然而拿破崙面對著嚴峻的選擇。他曾說:“我能收復空間,卻永遠不能收回時間。”布呂歇爾向普朗斯努瓦的進攻被洛鮑的部隊拖住,又被支援洛鮑的10個近衛營阻擋住,但拿破崙知道普軍的兵力會越來越強。他也知道普軍增援部隊已經抵達威靈頓戰線東端,這些新來者分散到整個山嶺只是時間問題。簡而言之,他很快將面對兩支軍隊,後者加起來的力量將遠遠超過他。但還有兩個小時的日光,這足以讓他殲滅其中一支敵軍。如果近衛軍能突破威靈頓戰線,那麼法軍能潮水般湧上山嶺,迫使英荷軍混亂地潰敗,然後他就能轉身去對付普軍。普軍看到自己的盟軍一敗塗地,可能會選擇撤退。普軍也可能停留在原地。6月19日將會發生新的戰役,不過那時候格魯希就真的回來了,能夠參戰。這是賭博,不過若在英軍控制的山嶺取得勝利,戰局將重新變為對法軍有利。拿破崙曾說:“先與敵交戰,然後視情況而定。”他經常發表類似的將戰爭大大簡化的說法。所以他將與敵交戰,讓世界看看會發生什麼情況。

法蘭西帝國近衛軍在滑鐵盧的最後衝鋒

他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呢?如果他不進攻,就會被敵人攻擊。他在普朗斯努瓦已經遭到攻擊,如果他將部隊撤到他們在這一天開始時佔據的山嶺,就可能遭到英荷軍與普軍的聯合攻擊。理智的辦法是撤退,將他的軍隊殘部撤過桑布林河,生存下去,擇日再戰,但撤退會很困難,如果並非完全辦不到的話。如果撤退,他將不得不帶領成千上萬官兵沿著沙勒羅瓦公路南下,並在撤軍過程中阻擋住敵人。在這條公路走幾英里之後,就是熱納普的狹窄橋樑,它只有8英尺寬,是他的所有大炮、彈藥車和輜重車越過較小的迪爾河的唯一通道。撤退可能導致混亂和失敗。所以他選擇進攻。他派遣近衛軍去做他們非常擅長的事情:為皇帝打贏戰役。皇帝曾說:“命運是個女人,水性楊花。”但命運需要幫助,這就是為什麼要有帝國近衛軍,他們的使命就是確保命運給皇帝帶來勝利。

近衛軍前進!前進!皇帝萬歲!戰無不勝的近衛軍沿著公路向北前進,戰鼓奏響了衝鋒曲,引領近衛軍前進的是150人的樂隊,他們演奏著愛國主義歌曲。樂隊在距離拉艾聖較遠的地方停下,皇帝和樂隊一起觀看8個營轉向公路左側。他們到了山谷的平坦谷底,5個營的中年近衛軍組成了攻擊縱隊。實心彈和榴彈嘶鳴著從他們頭頂飛過,猛擊英荷軍山嶺。近衛軍沒有派遣散兵上前,因為山坡上已經有法軍散兵了。近衛軍將向前推進,接近敵人後分散成橫隊,用滑膛槍火力將敵人從山頂趕下去。有些歷史學家感到困惑,為什麼奈伊帶領近衛軍向左轉,而不是沿著公路徑直前進。但如果要近衛軍透過拉艾聖旁邊的低窪道路,更不要說農莊本身以及外圍的沙坑、被摧毀的炮車和被踩平黑麥地裡的數百具屍體,就幾乎無法保持縱隊隊形。於是奈伊率領他們走向他曾帶領騎兵衝鋒的山坡,那裡的山坡也是滿地死屍,但障礙物較少,地形較為平坦。近衛軍士兵頭戴高高的熊皮帽,所以看上去簡直是巨人。他們身穿藍色大衣,肩章是紅色的,高高的熊皮帽上的羽飾也是紅色的。他們並不總是戴羽飾,如果不戴,可以將其存放在一個硬紙板做成的圓筒內。但上級告訴他們,他們將在布魯塞爾的大廣場以全副威儀接受檢閱,所以他們在這個夏日的晚上也佩戴了羽飾。通往布魯塞爾的道路就是伸向山頂的開闊地,那裡的山坡上滿是死馬和垂死掙扎的人。那是通向勝利的道路。

軍官們帶領各縱隊推進。他們透過濃煙可以看見前方的山嶺,看到那裡除了敵軍炮手之外沒有敵人。近衛軍各縱隊剛剛構建完畢,這些炮手就開火了。榴霰彈在近衛軍頭頂上爆炸,實心彈從佇列中穿過。縱隊迅速整隊,保持密集隊形,繼續前進。戰鼓齊鳴,鼓聲間歇時,近衛軍士兵們吶喊:“皇帝萬歲!”

他們在進攻威靈頓的右翼,他最強的一翼,也是打退了巴舍呂和富瓦的那一翼。在山頂之後,法國近衛軍看不到的背坡上,威靈頓擁有他的3個最強的單位。在西面,靠近烏古蒙的地方,是亞當將軍的旅,它的每個營都是半島戰爭的老兵。該旅包括第52團,即來自牛津郡的兵力很強的營。他們的左側是是梅特蘭的近衛旅[1]。英國近衛軍將與法蘭西帝國近衛軍決一雌雄。最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是漢諾威人的一個師,得到英王德意志軍團各營和霍爾基特的英國部隊的加強。他們在背坡上,所以法軍在攀登山坡的時候沒有看到敵軍步兵。他們看到燻黑的炮口發出的火焰,看到滾滾濃煙,看到實心彈衝進自己陣列時戰友倒下。他們接近敵人之後,英軍炮手改為同時裝填霰彈和實心彈,於是法軍損失更加慘重,但這都不足以阻擋近衛軍。他們是長生軍,正在向命運開進。

拿破崙在山谷遠端觀戰。他看到帝國近衛軍分為兩個縱隊;沒有人確切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兩個縱隊爬上了遠方的山坡。拿破崙有沒有回想起這天早餐時他與將軍們的談話?他問將軍們對威靈頓和英國軍隊的看法如何。將軍們的回答讓他很不高興。雷耶將軍說,佔據了良好陣地的英國步兵是不可撼動、不可戰勝的。是否果真如此,大家拭目以待。先與敵交戰,然後視情況而定吧。長生軍即將與不可撼動的英國步兵交鋒。戰無不勝的法國近衛軍將與不可戰勝的敵人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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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帝國近衛軍與威靈頓步兵的這場高潮大沖撞仍然有些不解之謎。帝國近衛軍運用了何種陣型,眾說紛紜。他們前進時是用的是縱隊還是方陣?原先的隊伍為什麼一分為二?我們不知道。隨後發生的戰鬥是世界戰爭史上最著名的篇章之一,留下了許多目擊者記述,有成千上萬人參戰,其中很多人後來回憶了自己的經歷,但我們仍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誰應當獲得勝利者的榮耀,也沒有一致意見。不過這都不奇怪。在戰鬥過程中,雙方都沒有人記錄戰局發展情況。倖存者對交戰開始的時間也沒有統一看法,不過帝國近衛軍可能是在7點半不久之後接到前進命令的。戰鬥到8點半就全部結束了。在那裡的人們,那些創造歷史的人,其實只能看到自己周圍幾碼遠的地方,而且濃煙遮蔽了他們的視野,滑膛槍彈飛行的嘶嘶聲、大炮的轟鳴、傷員的慘叫、軍官與士官們的呼喊、榴彈的爆炸、持續不斷的滑膛槍齊射的聲響、遠方大炮的悶響、戰鼓聲和軍號聲,都衝擊著他們的耳膜。這些喧囂一刻不停,震耳欲聾。一名英國軍官回憶說,他高喊著釋出命令,但就連站在他旁邊的人也聽不見他的話。人們能看得見的只有硝煙、鮮血和火焰,耳朵幾乎被震聾,雖然內心恐懼,但要想活命就必須盡忠職守,此時人們哪裡還能準確判斷戰場上發生的事情?訓練和紀律的目的就是讓官兵們盡忠職守,讓他們在命運攸關的時刻、一片混亂之中、死神逼近之時還能堅持自己的職責。人的本能是逃離恐怖的戰場,但紀律為人提供另一種出路。

老近衛軍的騎炮兵是第一支投入戰鬥的近衛軍。他們分成四支隊伍,各連在山坡最陡峭處的邊緣擺開陣勢,以便在相當平坦的山頂邊緣射擊。山嶺一線有所彎曲,所以帝國近衛軍進攻的是一個弧線的凹陷處,聯軍炮火可以集中射擊不斷前進的密集佇列。現在,近衛軍自己的炮兵投入了作戰,法軍可以還擊了。“這火力的迅猛和準確令人震驚,”默瑟上尉回憶道:

幾乎每一發炮彈都發揮了殺傷力,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被消滅。我們的馬匹和前車位於背坡較後處,此前得到背坡的保護,避開了直接炮火。但法軍的炮火如今徑直傾瀉到它們當中,將其成對地擊倒,製造了恐怖的混亂。車伕還沒來得及從一匹死馬身下逃脫,又有一匹馬中彈倒下……我看到一發榴彈在我們部隊最優秀的兩匹轅馬之間爆炸,它們就這樣倒下去。

聯軍的火炮並非全都可以射擊。有的炮組陣亡了,有的炮車的一個輪子被打碎,還沒來得及更換。但仍然有足夠的火炮向法國近衛軍射擊,對其造成嚴重殺傷,不過不足以阻擋其前進。每一次開炮之後,煙團就更濃密一分。有人記得看見實心彈從近衛軍的佇列中穿過。法國近衛軍的滑膛槍彷彿在雲霧中飛行,他們迅速恢復隊形,繼續前進。在鼓樂伴奏下,他們向山坡推進,奔向平坦的山頂,聯軍步兵在那裡嚴陣以待。少尉麥克萊迪(上文講到他看到自己的軍旗被送到後方)的位置在法國近衛軍最東面縱隊(最接近山嶺中路)的對面。麥克萊迪年僅十七歲,面對著皇帝的老兵。他回憶道:

法國近衛軍以整齊的佇列登上我們的陣地,彷彿在接受檢閱。他們在我們眼前一步一步攀升,越過山脊。他們的紅肩章和藍色大衣上的交叉皮帶讓他們顯得特別魁梧雄壯,高高的毛茸茸的帽子和長長的紅羽飾也讓他們形同巨人。他們根據縱隊中間的一面戰鼓的樂聲來把握節奏,羽飾在他們頭頂晃動。“廝殺的時刻到了。”我低聲說。我承認,當我看到這些壯漢威風凜凜地進軍時,再想起他們曾贏得的極高聲望,覺得自己的命運必然是被刺刀捅。我吐露了一個狂妄的希望,就是不要被戳到要害。

麥克萊迪和他的營,第30團,將遭到中年近衛軍2個擲彈兵營的攻擊。“擲彈兵”這個名號非常古舊,他們實際上已經不再攜帶手榴彈,但根據傳統,擲彈兵是重步兵,承擔突擊任務。英軍的一個營下轄一個輕步兵連,就是散兵;還有一個擲彈兵連,負責激烈的近距離廝殺。中年近衛軍的2個擲彈兵營徑直奔向科林·霍爾基特少將/爵士的旅。霍爾基特是半島戰爭的老將,軍旅生涯的大部分時間在英王德意志軍團度過,不過在滑鐵盧他指揮著英軍的4個營。由於苗條的比利的愚蠢,這4個營全都在四臂村蒙受了慘重損失,所以被改編為2個營。麥克萊迪的第30團和第73團聯合組成一個方陣,而在他們的西側是第33團和第69團組成的一個方陣。第69團很不幸,在四臂村丟失了軍旗。當然這4個營並不孤單。他們的右側是英國近衛軍,左側是2個營的德意志和荷蘭部隊。進攻的2個法國近衛軍擲彈兵營也並不孤單。他們得到雷耶軍的大群步兵支援,後者潮水般跟隨在近衛軍後方,登上山嶺;他們還得到近距離炮火的支援,剩餘的法軍騎兵也做好了利用突破擴大戰果的準備。歷史學家馬克·阿德金稱:“事實上,法軍在滑鐵盧的此次進攻幾乎可算作一次總攻,由近衛軍打頭陣。”

法國近衛軍前鋒到了平坦的山頂。他們的陣型是縱隊,還是方陣?馬克·阿德金非常有說服力地證明,儘管聯軍的很多目擊者看到了縱隊,但法軍實際上是方陣,可能是因為他們害怕重蹈埃爾隆的覆轍、遭到被騎兵沖垮的災禍。一個緊密的方陣,在遭到炮擊後收攏陣列而恢復隊形,四邊會縮緊,看上去很像縱隊。而在這個夜晚,任何陣型,不管是縱隊還是方陣,都不可能是完全整齊連貫的。不僅官兵遭到實心彈和霰彈的襲擊,他們的前進路線上也到處是死馬或受傷的馬匹。在這種條件下,只有最優秀的步兵才有可能保持隊形緊密,帝國近衛軍就是最優秀的步兵。所以雖然障礙重重並且遭到炮火掃射,他們還是抵達了山嶺的寬闊頂端。在那裡,他們必須改為橫隊。霍爾基特將軍的4個英國營也構成了方陣,因為法軍騎兵在整個晚上都對他們構成威脅。但隨著法國近衛軍抵達山頂,霍爾基特將軍命令部隊改為四排的橫隊。“孩子們,”他喊道,“我所有的希望,你們都做到了。你們的表現比我希望得更優秀。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此時此刻,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衝鋒!”

[1]即第1師第1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