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資訊《洛麗塔》:養女與繼父的不倫戀,講述比“性無知”更荒誕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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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麗塔》:養女與繼父的不倫戀,講述比“性無知”更荒誕的慾望

納博科夫有名,還是他的《洛麗塔》有名?相信很多讀者們會選擇後者。作為俄裔美國作家納博科夫最具爭議性,也最廣為流傳的一部作品,《洛麗塔》是文學史上一個

“說不完的話題”

,而話題的核心就是倫理和尺度。

《洛麗塔》成書於20世紀50年代中期,講述的是一箇中年男子與一個未成年少女的不倫之戀。因為題材敏感,出版之路頗費周章。這部作品先後投寄過四家出版商,皆被歸入“色情文學”之列,出版商們以

“書很精彩,但接稿會有罰款或牢獄之憂”

為由紛紛拒絕。

最後,納博科夫不得已將此書交給法國專事出版情色書籍的奧林比亞出版社,這部小說才得以問世。隨著這部小說在歐洲獲得巨大反響,英美出版商嗅到了誘人的商機,同意“放行”,並打著“情色”的旗號從中牟利。

雖然這是對《洛麗塔》在某種意義上的誤讀和誤導,但也確實促使這本昔日“禁書”一躍躋身《紐約時報》暢銷書單第一名,後又被評為“二戰後影響世界的一百部小說之一”。

作者納博科夫本人也承認,洛麗塔是一個比他的名字更有知名度的名字,然而也是一個在美國現代社會中消失了的名字。因為在《洛麗塔》出版之後,沒有一個美國家庭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取名為洛麗塔。

繼這股“洛麗塔熱潮”之後,該部作品先後於1962年、1997年兩度被改編成電影,搬上熒屏。其中,導演阿德里安·萊恩拍攝於1997年拍攝的《洛麗塔》被奉為一大經典,影片除了對情節尺度和主人公年齡做了改動之外,高度還原了原著。

片名《一樹梨花壓海棠》這一生動意象出自蘇東坡的詩作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這首詩原是蘇東坡調侃好友張先80歲高齡娶了一個18歲小妾的嘲笑之作,後來才演變成老夫少妻的委婉說法,在此形象暗示了男女主人公的年齡差距。

那麼,這段反世俗的畸形忘年戀背後,究竟是極致的真愛流露,還是恐怖的萬惡之源?我們不妨一起探究這個答案。

小說的男主人公亨伯特出生於1910年的巴黎,是一名有著多國血統的混血兒。他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相貌英俊。

十三歲那年,亨伯特邂逅了初戀女友安娜貝爾,兩人有過一場青澀、純美的情愛體驗。可是不久後,安娜貝爾染病去世。

青春期的亨伯特自從籠罩在巨大心理陰影之下,不敢戀愛,並將這種情感的缺憾轉移到了九至十四歲的“性感少女”身上。

他開始在公園的長凳上肆無忌憚地觀察那些玩耍的美麗少女們,也會去孤兒院和少管所泰然自若地端詳那些發育成熟的女孩兒,然後在心裡浮想聯翩,試圖重溫少年愛戀的舊夢。

一直到成年之後,亨伯特成為了社會精英,成為了年輕有為的教授,世俗的眼光教他不得不走上娶妻成家的道路。

在經歷了與無數女人的濫交後,25歲的亨伯特迎娶了30歲的瓦萊麗——一個波蘭大夫的女兒,不僅年紀比亨伯特大,且早已失去童貞。亨伯特選擇她,只因她擅長佯裝小女孩的神情和打扮。

新婚之夜,亨伯特還特意讓妻子穿上了他從孤兒院偷出來的小女孩睡衣,繼續自己的美夢。

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娶的終究不是一個“一個蒼白的流浪的小女孩兒”,而是一個肥胖臃腫、短腿巨乳、沒有頭腦的成熟女人。

兩人的婚姻最後走向破裂。

不久後,亨伯特輾轉來到了美國,暫住在寡婦黑茲•夏洛特家裡。也正是在這裡,37歲的亨伯特遇見了12歲的洛麗塔。

洛麗塔是夏洛特的女兒,純真、刁蠻、早熟,這讓亨伯特彷彿看見了安娜貝爾再生,他不由得為之顫慄,為之發瘋。

亨伯特住了下來,他開始從窗戶窺視洛麗塔,故意從洛麗塔身邊經過,一遍遍幻想著洛麗塔幼小的身體;他開始不動聲色地靠近洛麗塔,暗自親吻她的頭髮,時而像長輩一樣一下摟住她。

夏洛特卻毫不知情,一心沉浸在對這個歐洲紳士的愛慕之中,甚至鼓起勇氣表白。亨伯特為了能與洛麗塔長期共處,不惜答應洛麗塔母親的求婚。

12歲的洛麗塔,出身單身家庭,正值青春叛逆期,敏感察覺到了母親與亨伯特的微妙關係,強烈的危機意識讓她感到害怕。為了報復,她以親吻主動引逗了亨伯特。

亨伯特內心的魔鬼被徹底釋放,他將這一切寫進了日記。偶然間,這一切被夏洛特窺見。一陣歇斯底里之後,羞憤難當的她留下一封絕筆信,於當日死於車禍。

自此,亨伯特以繼父的身份如願以償地佔有了洛麗塔。心中的罪惡讓他不斷為自己找藉口,他以女孩子十二歲早就成熟了安慰自己,用自己不是洛麗塔第一個情人來掩飾自己的罪惡。

但是亨伯特深知,他們生活在

“一種允許 25 歲的男子向 16 歲而不是 12 歲少女求婚的文明裡”

。因此,在此後長達兩年的時間裡,他帶著洛麗塔過著一種非法、流亡的生活。

在天南海北的不同汽車旅店裡,亨伯特對不同的人編織著各色謊言,掩蓋著這段不能見光的不倫之戀。

面對日漸成熟的洛麗塔,亨伯特一方面限制她與任何人交往,威脅她依附自己,另一方面又對洛麗塔呵護備至,滿足她的各種要求,以求她心甘情願留下。

這種令人窒息的關係很快讓洛麗塔崩潰,拼命想要逃離。也許是出於對母親的愧疚,也許是內心道德感的約束,也許是對亨伯特的厭惡,洛麗塔最後在劇作家奎爾蒂的誘惑下出逃了。

自此,洛麗塔杳無音訊。一直到三年後,亨伯特才收到了洛麗塔的求助信。只不過她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性感少女”:

“她身體笨重,大腹便便,頭似乎變小了,長著淡淡雀斑的雙頰深深陷了下去,裸露的小腿和胳膊已失去原先太陽留下的光澤,細細的汗毛暴露無遺。穿一件棕色的五袖棉布裙,遢裡邋遢的氈拖鞋。”

昔日青春嫵媚的洛麗塔,最後成了形容枯槁、挺著孕肚的人妻。

“理想”破滅的亨伯特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遊離於父親和情人角色的他,一面為洛麗塔和她丈夫慷慨地送出了4000美元嫁妝,一面槍殺了那個誘惑洛麗塔出逃又拋棄她的劇作家奎爾蒂。

原著對奎爾蒂的著墨不多,也正符合這個角色真實而虛幻的屬性。奎爾蒂表面上是個光鮮亮麗的著名劇作家,私底下卻酗酒吸毒,還有著反常的性愛怪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隱喻著亨伯特身體裡的另一個自我。

在故事的最後,亨伯特對奎爾蒂宣讀了這樣一份判決:

因為你利用了我內心深處的慾望

本質上的單純無知

因為你欺騙了我

因為你騙取了我的贖罪

因為你在小夥子們玩弄勃起的年歲

佔有了她

因為你所做的一切

因為我未做的一切

你必須死

在這裡,亨伯特對奎爾蒂的仇恨和審判,也是他對自己的厭棄和批判。最終,亨伯特殺死了“自己”,這既是一種對自我的絕望,更是懺悔。

在小說的最後,亨伯特死於獄中,而洛麗塔也在難產中去世,這場不倫虐戀最終以男女主人公的雙雙死亡悽然落幕。

在這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中,主人公的悲劇命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得到與失去、忠誠與背叛,而是西方文學中關於“慾望”和“愚蠢”母題的再次抒寫。

在小說中,亨伯特對洛麗塔的感情,是愛,也是一生未曾治癒的病態執念。

他說的那種“一見鍾情、始終不渝、刻骨銘心的愛”不過是一種與時間角逐的愚蠢妄念,代表了人類挑戰的不可能性,正如西西福斯推石上山、唐吉訶德挑戰風車。

安娜貝爾早已死去,但是亨伯特卻一次次試圖在時間的罅隙中抓取過去的愛和激情。情慾之火讓他一次次甘心在誘惑中失去判斷力,全然退化成了毫無理性和人性的野獸。

“我愛你,我是一隻五足動物,可我愛你。你可鄙、粗魯,壞透了,可我愛你,我愛你!”

與其說亨伯特熱愛洛麗塔,不如說他深陷過去的幻象,渴望重塑一個參照物,填補情感的空缺,正如亨伯特所言:

“我瘋狂佔有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創造物”。

而小說中的洛麗塔,同樣具有類似的悲劇屬性。她先因為流連激情與亨伯特周旋,再是為了追逐明星夢與拍攝色情電影的劇作家奎爾蒂同流合汙,從此進入不可控的位置世界,導致最後淪為赤貧,容貌盡毀。

這也才某種意義上說明,洛麗塔僅是因為另一種欲求而選擇亨伯特,無關愛情。亨伯特終其一生的狂戀,不過是一場盛大的虛無。

原著之中,她和亨伯特雙雙走向毀滅,也預示了時間對他們的懲罰及個人妄念的終結。當然,撕掉“情色”的標籤,與其說這是一部批判之作,我更認為這是一本悲憫之書。

納博科夫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將對慾望和愚蠢的書寫,上升到了內心悔悟的高度,正如亨伯特面對陪審團時的內心獨白:

應該早點醒悟,從那企盼已久的狂歡中得到的只能是痛苦和恐懼。

同時,納博科夫採用魔幻、唯美的情節編織,讓這個非道德的故事讀來迷離幻美。正如蘇童所評價的:

“亂倫和誘姦是猥褻而骯髒的,而一部出色的關於亂倫和誘姦的小說竟然是高貴而迷人的,這是納博科夫作為一名優秀作家的光榮。他重新構建了世界,世界便消融在他的幻想中,這有多麼美好。”

正如亨伯特開篇的囈語:

“洛麗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洛 -麗-塔”;

以及他在結尾處的自白:

“我正想著歐洲野牛與天使永恆色彩的秘密,先知般的十四行詩,以及藝術的慰藉。這是你我能共享的唯一的不朽,我的洛麗塔。”

這種畸形、執迷的愛,是在社會道德土壤之外開出的一朵“惡之花”,美麗的同時,也為世人敲響警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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