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衝動是魔鬼。
可知道魔鬼是一回事,躲開魔鬼,卻是另外一回事。
何況總有些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誰讓魔鬼某些時候,在某些人眼裡,是那麼迷人呢。
但這種情況特殊,不在討論之列。
絕大多數人,落入魔鬼的掌心,是因為毫無察覺。
等到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大錯已鑄,再也回不了頭。
有什麼辦法呢,衝動雖然只是一時,可它卻絕對有能力,輕而易舉地毀人一輩子。
葉棗的故事,便是這道理言之鑿鑿的證明。
一、驕傲
說起來,葉棗的成長很讓人心疼。
葉棗的爸爸喜歡釣魚,這是個正經愛好,原本沒什麼可說道的,可問題就出在這釣魚上。
有一回,葉棗的爸爸釣到一條大魚。
正因為那是條大魚,所以掙扎得特別有力。
好死不如賴活著,人如此,魚也如此。
強烈的求生欲,加上體形碩大,那魚有資格和葉棗的爸爸展開一場拉鋸戰。
好不容易釣上一條大魚,對於葉棗的爸爸來說,無論如何也不會容許到嘴的鴨子飛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拉扯中,葉棗的爸爸一不小心,掉到了河裡。
葉棗的爸爸就這樣撒手而去。
那會兒葉棗還小,他的媽媽來不及悲傷,就要面對如何把他拉扯大的問題。
孤兒寡母,理想選擇是再走一家,好歹多個照應的人。
可葉棗的媽媽十分硬氣,愣是沒走這條容易的路,而是自己一手帶大了葉棗。
過程中有多少辛酸和眼淚,只有葉棗和他媽媽自己知道。
好在葉棗十分爭氣,學習用功,成績也非常好,從小學一路順利考上大學。
這還不算,上大學選專業,還有大學畢業之後找工作,所有的事,葉棗都沒讓媽媽費過心。
在葉棗心目中,媽媽為他操的心已經足夠多了,他實在沒理由不讓媽媽省點心。
而在媽媽眼中,葉棗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
說葉棗是她的盼望和驕傲,一點也不為過。
而且葉棗也真的從來沒讓她這個當媽的失望過。
二、毀滅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呢?
這問題葉棗想過,葉棗的媽媽想過,包括審理葉棗案件的警官,都曾一次次想過這個問題。
葉棗的媽媽有什麼過錯?
如果有,也許是她把唯一的兒子培養得太優秀,以至於兒子越走越遠。
遠到葉棗犯事時,媽媽怎麼擋,也擋不到這個距離。
這樣說實在牽強,可如果你要把事情往前追,再往前追,就會發現悲劇的出現點無休無止,你永遠也找不到它最開始藏身的地方。
比如,葉棗的爸爸要是不那麼早離開,事情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沒有那麼多假如了,葉棗想得很清楚,千錯萬錯,都是他自己的錯。
一路走來,他其實一直都挺順利的。
大學畢業後,他進了一家不錯的單位。
銀行。
任的職位也不錯,保衛科副科長。
平心而論
,他對得起這份工作,對得起自己每月所拿的工資。
在單位裡,他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就像讀書時一樣,所有表現良好。
人生得意須盡歡,真要說來,他正是這得意的時候。
個人問題方面,也同樣順風順水。
在合適的時候,遇到合適的那個她。
兩人感情穩定,結婚是可以一眼望見的終點,而且就在不遠處。
為此,還新買了一套小房子。
房子是用來住的,不在乎大小,家足夠溫馨才是重要的。
何況,依他現在的工作狀態,將來換大房子是早晚的事。
準新娘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她相信他的決定,也相信他是可以託付的那個人。
婚事正式進入籌備階段,她這個準新娘,他這個準新郎,都當定了。
變故是從女友參加中學同學會突然襲來的。
根據女友事後描述,他能想象出該次開了兩天同學會的熱鬧。
賓館中,或是回憶太動情,或是酒精太霸道,總而言之,女友受辱成了事實。
得知這件事後,葉棗恍惚了一兩個小時。
隨後,他從庫房中取出手槍,去了女友的那位男同學家。
尾聲
《送話》的作者鍾求是,透過女法警王琪的視角,展現了葉棗的悲劇。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葉棗的眼角流下一顆淚粒。
小小的,彷彿還來不及變大,就被扼住了繼續生長的可能。
葉棗請求女法警帶話給他的媽媽,內容只有幾個字:
就說,我對不住她。
一個為了女友可以去殺人的人,竟然在生命的終點,想起了他最應該想起的人。
他沒有忘記他媽媽,可他所做的整件事,這叫什麼事!
悲劇在沒有成為悲劇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讓人一眼看上去,喜劇無疑。
葉棗的女友肯定會為他悲傷,但這悲傷想必不會太久。
餘生將活在痛苦中的人,這世界上,怕是隻有葉棗的媽媽一人。
他確實是對不起她的,他也確實應該和她說對不起這幾個字。
可這幾個字到底有多少份量,能撫平葉棗媽媽心中所有的憂傷、憤怒,與絕望?
葉棗帶著遺憾與悔恨離去,他的心中,早有答案。
但有答案又怎樣,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頭。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葉棗的選擇,絕對不會是這樣。
世界那麼大,人生那麼長,有千百條活路可以走,他實在沒必要往死路上奔。
衝動,確實是魔鬼。
不過這魔鬼只有在抓住人之時,才會原形畢露。
在此之前,我們其實可以遠遠地逃離,甚至可以一臉輕鬆地嘲笑它,讓它哪裡涼快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