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山入雲顏色青

雄奇秀拔高人隱

——王蒙《青卞隱居圖》析微

範美俊

元·王蒙 《青卞隱居》紙本墨筆 140×42.2cm

上海博物館藏

這是元代畫家王蒙的山水名作，畫其家鄉的卞山勝景。卞山一名弁山，位於今浙江湖州西北的九公里處，趙孟曾詩云：“何當便理南歸棹，呼酒登樓看卞山。”卞山高聳入雲，山勢崢嶸，山石瑩然如玉，下有玲瓏山，石皆嵌空。上有三巖，即碧巖、秀巖、雲巖。

此圖在狹長的畫幅內，以“山前窺山後”的“深遠”構圖法，分三段表現出了卞山從山麓至山頂的雄偉奇特景象。畫面上段，危峰聳立，雄奇秀拔，表現出千巖萬壑可望而不可攀的險峻之勢；中段，山巒起伏變化，山勢逶迤而上，山間林木茂密，山坳深處隱約可見有茅屋數間，屋內有一隱士正抱膝倚床而坐；畫面下段，山麓處幽澗流水，樹林中正有一人曳杖而行。全圖結構繁複充實，但是密而不塞、繁而不亂，透過溪流、水潭、奔泉、雲靄等的佈置，在稠密中透出靈動的氣韻，較好地表現了南方溪山的特色，即景深林茂、滋潤華秀、深邃幽雅，應該是王蒙成熟風格時期的精心之作。

值得一提的是，此畫筆墨技法相當豐富。王蒙早年受外公趙孟的影響，得文人畫精髓又上溯到唐宋諸家，後以董源、巨然為本歸，化出自家的體例。其山水畫以繁密見長，而且筆法變化多端。技法上，他變馬遠、夏圭斧劈皴的整為碎、變披麻皴的直筆為曲筆、變精筆為細筆、變解索皴為牛毛皴，變渾圓之點為破筆碎點、變濃淡之點為焦墨渴點。藝術風格方面，可謂沉鬱深秀，渾厚華滋。

該畫先以淡墨勾皴後施濃墨，先用溼筆後用焦墨，使得畫面層次分明，山石樹木都有溼潤之感。線條流動、墨點跳躍，組成了一層層山岡、一組組樹木。山石以披麻皴、捲雲皴、解索皴、牛毛皴相參合用，表現出了物象的不同質感。畫中的樹木，看來是寫生所得，多為雜樹，樹幹雙鉤，樹葉多以形狀、濃淡不同的點為之。“近點苔、遠點樹”，山頭表現樹木茂密蒼鬱的點，變化尤多。方圓、長短、濃淡皆不一樣；從形狀上看又是小渾點、破竹點、胡椒點、破墨點那樣多變。全畫層層密密佈滿山體，山與樹重、峰與巒疊，但層次分明、氣脈貫通，使人感覺繁密而不窘迫、豐富而又靈動。

據載，趙孟、錢選都曾畫過《卞山圖》。該畫上，王蒙自題：“至正廿六年四月，黃鶴山人王叔明畫青卞隱居圖。”據此可知，這幅《青卞隱居圖》作於1366年4月，按畫上收藏印推測，可能是贈給表弟趙麟的。詩堂有董其昌的題跋“天下第一王叔明”，董其昌曾泊舟山下，嘆曰王蒙“能為此山傳神寫照”。畫幅裱邊有近人朱祖謀、羅振玉、金城、陳寶琛、張學良、冒廣生、吳湖帆等人的題款。

王蒙（1308年—1385年），字叔明，號黃鶴山樵、香光居士，吳興（今浙江湖州）人，趙孟外孫。曾當過元朝小官，元末棄官歸隱杭州黃鶴山。明初曾任山東泰安知州，後因到宰相胡惟庸家賞畫受牽連而被捕，死於獄中。王蒙工詩文書法，善畫山水，與黃公望、吳鎮、倪瓚並稱“元四家”。

範 美 俊

美術評論家、九三學社社員。現為四川大學錦城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