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紀念面對不相熟的異性還會臉紅，忐忑，不安的自己。不斷相親給我帶來的不只是重複的疲憊和失落，還剝奪了我失落累積之下喪失的一部分溫柔和可愛。

昨天晚上又去相親了。“又”字包含太多。已經記不清見過多少人了。早些年青蔥年少的時候，還饒有興致，經常把自己相過的男生數一遍，能一個個說出年齡，身高，職業，和見面的一些細節。到了現在，算上相親見面的，朋友間接介紹的，微信尬聊的，還有社交網站上認識的，早就已經lost count了。

昨天見的這位，上週末加了微信，打了聲招呼後就約定了這週末見面。期間大家心照不宣地沒有過分熱絡地聯絡。直到週四敲定了見面的時間，約好了吃火鍋。到了約定的時間、地點，取了號，要等半個多小時，於是在對面的韓式燒烤店門口坐了半個小時的板凳，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好不容易等到號落座了，他點了葷菜，我加了幾個蔬菜，然後就是長時間的默不作聲。社交強迫的我努力找話題聊著，也算是斷斷續續撐下了全程。對方是很典型的工科男，不善言辭，宅，沒有特別的愛好，不愛社交，但是實在，踏實，工作狂。吃完飯本來要去就近的公園逛逛，但同事突然約我唱k，我便問他去不去。他連連擺手說自己五音不全，不摻和，送我到目的地便好。到了目的地後他突然說要找停車位，我尋思是沒打算立刻走。於是就交待了朋友要遲一些，跟他在KTV底下的商場外，饒了一圈又一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多是關於工作的。等饒了大半個小時，就告別了各自散去。便結束了這次相親。

去KTV同事問我如何，我心下毫無波瀾，只說還行。同事問我能處嗎？我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因為真的答不上來。同事帶了酒，兌了tequila+檸檬水，擺在面前活脫脫一杯肥皂水。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嘶吼了幾首，然後就窩在角落開始自己的惆悵。

相親這事情真的做了太多次了。起初的時候，每次相親前會緊張忐忑，會精心打扮，從頭到腳，一個耳環都能選半天。還聽從我媽的叮囑，明明大咧咧的話癆性格，但每次都正襟危坐，被動互動，保持微笑，作乖乖女狀。那時候的思想就是不能給自己丟份兒，我看不看得上別人另說，自己必須得給人看上。可是屢戰屢敗後，那些羞澀、擔心、和桌子底下絞手指的緊張，早就幻滅地無影無蹤了。有別人瞧不上我的，有我瞧不上別人的，也有互看不順眼話不投機的。到後來漸漸明白過來，一見鍾情的怦然心動只屬於童話和電影，茫茫人海中的兩個普通人，能夠一眼看上的機率，好比在霧霾漫天光汙染嚴重的城市中心抬頭企圖找到自己的星座。我見過的人裡，有自視甚高但三次見面都遲到的隔壁大學在讀博士，有月薪三千問我是否要買保險的業務員，有謊報自己175見面卻比我矮半頭的公務員，有全程打擊我學歷背景工資收入的某大學老師，有直說自己一年工作360天出街都要抱著電腦的網路遊戲廣告投放員，有覺得不用戀愛合適就可以結婚的廣汽工程師，有上衣皮帶褲子甚至鞋子都是LV的富家子弟，有擁護丁克講究自由意志的美國海歸。各色人等，不勝列舉。有些見過一兩次面就無疾而終了，有些告別之後意興闌珊聊了幾句沒了下文，也有些互相看不上當下就橫眉冷對的。原先滿懷著憧憬能透過這種方式找到人生的另一半，如今也漸漸轉變成了面試的心態。打扮的步驟也省略了，拾掇得乾淨些就出門了。原先的矜持矯揉也沒有了，冷冷靜靜地聊幾句，禮貌地喝飲品或吃飯，拿一副職業女性的姿態面對。最好的例子便是昨晚吃完火鍋，我還冷靜地掏出了教師證打了個折扣，省下了對方几十塊錢。

起初不成功的時候，會陷入巨大的自我懷疑，對自己的外貌或是表現不斷檢討，甚至跟朋友探討自己會否在別人眼中看來是所謂奇葩。可到了後來，我發現外貌和性格在看對眼這件事上只佔據了一部分因素，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出現在自己的不確定身上。我不確定自己想要怎樣的男生，我不確定自己喜歡的型別是什麼，我不確定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該是什麼樣的性格長相經濟條件，所以在面對每個人的時候，我並沒有一個標準去判斷去衡量對方是否符合條件，所以大多數人在跟我接觸過之後，都被我的不走心和疏離感勸退了。以前我天真地覺得自己這是新女性的表現，不求財不求貌只求感覺，可如今才發現，感覺契合這一點，才是比登天還難的高要求。辦公室94年的姑娘，房子車子票子早就羅列地清清楚楚，所以半年不到的時間就敲定了婚事，雖然相貌身高不盡如心意，可滿足了硬性條件就可以忽略不計這些不如意。反觀自己，舉著不看條件的旗子，卻給人設下了無形的標杆。

KTV裡的兀自惆悵就來源於這對這標杆的思考。昨天見面的這男生，作為結婚應該是不錯的人選。工作努力，房車齊全，也不是花天酒地愛玩的性格，應該是顧家的型別。身高於我也合適，雖不善言辭但也沒說令人生厭的話。除了太宅，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所以同事問我如何的時候，我是在認真地思考他的可能性。但我深知這種思考不是因為心動，也不是源自於我前面所言的感覺契合，而是源自於疲憊和合適。我太疲憊了，疲憊得不想再見下一個，疲憊得不想再在微信里加一個不相關的人然後交代自己的所有，疲憊得不想在不同的人之間權衡優劣，疲憊得不想再自我懷疑或是檢討自己。我第一次認真地跟自己說，合適就挺好，要不就這樣吧。可是當我意識到自己正在這麼想的時候，惆悵的感覺就升騰而起再也消減不去了。我堅持了這麼久的“看感覺”，終於敗下陣來了。我意識到自己就想胡亂抓住最近的一個人，解決所有該解決的事情。我感受到了巨大的無力感，耗不起時間和精力的無力感。我就這樣窩在KTV的角落裡，混合著酒精嚥下了這些情緒，等喝到暈乎乎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忘記了。

我不知道這次相親是否會有後續，但我知道我一定會督促自己比之前更努力地去維持。我只是希望最終讓我下定決心的，不是因為合適二字，而是因為真的心動。我希望最終讓我甘心牽手的人，在我每次出門見他的時候，能重新撿起緊張忐忑的心情，精心挑選合適的耳環。我希望他能讓我拾起我丟失的那一部分面對異性的溫柔和可愛，只給他一個人看。

ps： 昨天晚上那男生到家之後照例說了句到家了，開始相親後例行的尬聊。我打著哈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說希望自己的聒噪沒有讓他不適。他說沒有。我沒來得及回，他緊接著說了一句，看得出你有點強迫症。我突然心跳加速，緊盯這螢幕看著對方正在打字的提示，期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就那一瞬，我以為他看出了我的社交強迫。每一次相親的時候，面對大多不善言辭的相親物件，我都會強迫自己尋找話題，化解尷尬，不想讓雙方為難，但其實心下並不享受。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和經歷養成了我任何時候都要第一時間化解尷尬的強迫症，但並沒有人看出我的努力和不適。他說我有強迫症的時候，我以為終於有個人解讀出了我內心的想法。但事實證明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隨意轉換了個話題，說是看到我把桌面上的餐盤都碼得整整齊齊。我不禁彎起嘴角自我嘲笑了一陣兒。這一段紀念一下自己一瞬間的心動，雖然是來源於自己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