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來難，單身老人更難。那種刻骨的孤獨，難以外人言。有道是“滿堂兒女，比不上半路夫妻”，單身老人對“老伴兒”的渴望，不言而喻。誰不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相攜相守共度餘生呢？

可老年婚戀，談何容易。緣分本就可遇不可求，再加之兒女和老人自己的“戒心”，讓黃昏戀變得更困難重重。有擔心被人騙取錢財的，有擔心去當免費保姆的，毋庸諱言，老年婚戀裡，往往有更多的權衡和計算。

《八零九零》是一部養老劇，劇中真實再現了老人的種種困境，其中必然也包括黃昏戀的難。最近更新的劇集中，蔣六毛、嚴明和張碧華的戀情，實在精彩得很。個人認為，這是該劇最精彩的橋段之一。

這三個人的故事，不但揭開了老年婚戀的困境，還意外地給出了破局之策。

方法簡單又充滿智慧，準確切中了時代的痛點，對每一個年齡段的婚戀都有發人深省的意味。

張碧華的兩次婚戀，暴露內心

張碧華是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除了蔣大爺，她還有過兩個戀人，一次結了婚，另一次沒結成。在這兩次婚戀中，張碧華的取捨，已足夠暴露內心。

第一次：為嫁給城裡人，放棄了青梅竹馬的初戀

張碧華是蔣大爺的初戀。兩人是一個村的，張碧華當年是村裡的一枝花，跟蔣大爺青梅竹馬。後來，蔣大爺外出務工，幾年未歸。張碧華的父母，就催促她趕緊嫁人。恰好此時，有個城裡人看中了她。

那時的張碧華，脫離農村的渴望，戰勝了愛情。她憑藉美貌，跳出了“農門”。一段純情的初戀，就這麼無疾而終。

蔣大爺因此大受打擊，又加上家裡窮脾氣爆，結果打了一輩子光棍。把父母送走後，蔣六毛便成了孤身一人的農村大爺。

嫁進城裡的張碧華，起初過得順心如意。丈夫待她沒得說，兩人生了個女兒，日子很美滿。可惜人生無常，命運的打擊接踵而至。先是丈夫撒手人寰，後來女兒又身患重病，必須長期治療。

第二次：為找靠山偽裝成富婆，卻被識破

張碧華把女兒安置在縣城醫院，自己外出做保姆賺錢。女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強悍的母愛，讓她可以為女兒犧牲一切。

張碧華剛亮相的時候，優雅時尚得宛如一個富家太太。她偷穿女主人的漂亮衣服，把自己打扮成風姿綽約的廣場舞皇后。她對人謊稱女兒開網店，又孝順又賺錢，僱主家的房子被她說成是女兒買給自己的。

她這種種魔幻操作，都是為了一個男人。

嚴明，是有錢有文化的城裡人。他對張碧華一見傾心，又是買手機又是幫忙修電腦，各種獻殷勤。他萌生了跟她共度餘生的想法，而這正是張碧華夢寐以求的。如果能嫁給嚴明，那她和女兒也能有個依靠了。

張碧華欲擒故縱使出了渾身解數，嚴明終於向她求婚了。可興奮勁還沒過去，第二天他就變了卦。雖然愛得如同“老房子著了火”，但嚴明的精明還在，他打探到了張碧華的真實狀況。

老年婚戀的感情，不比年少時。利益的保護和權衡，比其他年齡段更甚。

被騙了的嚴明，當眾撕破了臉，並向張碧華索要送給她的手機和錢。

其中有個小細節，頗耐人尋味。

嚴明要張碧華歸還借給她的3700元，張碧華尷尬地哭著說：“你有借條嗎？”嚴明回答：“我當初沒問你要借條，是因為我被你迷惑了。但是我手機裡是有記錄的，你別想賴賬！還有我送你的手機也要還給我。你一分錢也別想佔我的！”

嚴明的做法，雖然讓人感到涼薄，但無可厚非。

經歷過人生溝溝坎坎的半路鴛鴦，對感情很難不戒備重重。

但凡事過猶不及，對利益的過度保護，會讓本就不易的感情更加步履蹣跚。

“你一分錢也別想佔我的便宜”，這種精明，成了一把雙刃劍。雖然能防備欺騙，但也會錯失尋找真愛的機會。

張碧華的最後一次婚戀，取決於蔣大爺是否願做接盤俠？

被嚴明嚴詞拒絕後的張碧華，緊接著又丟掉了工作。僱主太太對她在外面“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極為不滿，即便她下跪求情，也堅決辭退了她。

此刻的張碧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失去收入來源，女兒就得停藥；失去了工作，她在這個城市就無處可去了。這時，她能想到的人，只剩下恰好同城的初戀蔣六毛。

張碧華跟蔣大爺的相逢，純屬巧合。兩人多年未聯絡，沒想到會在城裡一家銀行偶遇。蔣大爺險些認不出張碧華，因為她“完全是個城裡人的樣子了”，但蔣大爺還是原先那個粗糙的農村漢子，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裡多了一張存摺。

因為握著開發商給的補償款，蔣大爺成了有錢人，這給了他追求初戀的勇氣。但張碧華再次決定放棄他，因為跟嚴明相比，蔣大爺樣樣都在下風。張碧華說：“他脾氣好，你……他學問好，你……最關鍵他是城裡人。”

可在嚴明那裡碰了釘子後，蔣大爺的“好”又重新凸顯了出來。

張碧華跟蔣大爺訴衷腸，她說：“我不敢靠近你，是因為不想拖累你。”這話，有念及舊情的成分，但也暴露了一個真實的想法：以你的條件，不是我要找的靠山。

張碧華卑鄙嗎？做這樣的道德批判很容易，可想到她的具體處境，這話又罵不出口。葉小妹篤定地認為張碧華行為惡劣，但她媽媽說了這樣一段話：“她雖然做了些錯事，但也不算個壞人。她也是沒辦法了，一個母親為了女兒什麼都能做。”

作為旁觀者，如何評判？或許是其行可鄙，其情可憫吧……

走投無路的張碧華，轉身想重回舊戀人的懷抱。她是何用心，旁觀者清，當局者蔣大爺也並不迷惑。他知道她對他有“需索”，有“圖謀”，她要依靠他為自己和女兒撐起一片天。

蔣大爺並不糊塗，自從拿到這筆補償款後，他也著實見識了人情冷暖。當初把他趕出家門的大外甥，把他拒之門外的二外甥，接二連三地來養老院看望親舅舅，噓寒問暖軟硬兼施。

蔣大爺掂得清這筆錢的分量，包括張碧華對他的心思，他也心知肚明。

所以，張碧華的未來，實際上要靠蔣大爺的態度來決定。一念是餘生得靠，一念是無處歸依，只看這個莊稼漢子，願不願意做這個接盤俠。

如何抉擇呢？如果接受，就意味著他要把手裡的錢，用在初戀跟前夫所生的孩子身上，況且那可能還是個無底洞，況且那孩子跟他毫無血緣。他的餘生，將會是不停地出錢出力，直到耗盡為止。

如果拒絕，繼續住在養老院裡，做個快樂的單身老漢。手裡有錢心不慌，餘生完全可以很有保障地生活下去。毫無累贅地獨自生活，難道不香嗎？

面對張碧華的哀哀哭泣，蔣大爺神情負複雜。他在心裡快速地做著判斷，這不是個簡單的問題，這關乎他餘生的幸福。

蔣大爺面臨的兩難困局，在老年婚戀中並不罕見，選擇放棄感情的更比比皆是。這個很難破的局，卻被蔣大爺這麼個“大老粗”，一腳給踹開了。

破局之策，就是眾人眼中的“犯傻”

蔣大爺很快做出了選擇，他瞞著兩個虎視眈眈的外甥，跟張碧華悄悄領了證。這對飽經滄桑的初戀情人，就這麼因緣際會地成了一對老年夫妻。

蔣大爺搬出了養老院，跟他的新婚老伴兒，去了縣城。他們在醫院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為的是方便照顧張碧華的女兒。他沒有再回過養老院，只是時常寄來些照片，告訴大家他活得很好。

養老院的人們，都在說他傻，給自己攬了這麼重的一副擔子挑，為人家的孩子出錢盡力。但劇中的畫外音表達了一個相反的觀點：

蔣大爺終於結婚了，跟他的初戀生活在一起。雖然錢會花沒，但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享受感情的溫暖，比守著一堆冷冰冰的錢，幸福多了。

原來破局之策，就是犯傻，就是豁得出去。

這個“豁”字，一邊是象徵利益的“谷”，一邊是“害”，它代表著狠心付出某種代價，是一種舍與得的智慧。

舍與得，是貫穿每個人一生的命題。有人說，現在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既渴望愛卻又不敢付出。我們太害怕失去，因此失去了義無反顧的勇氣和真誠。

嚴明是條件優越的城裡男人，他很渴望晚年重新組建個家庭，但為何遲遲未能如願？因為他太精明瞭，“你一分錢也別想佔我的便宜”，他守財的心思太重，用情的心思自然就會變薄。算計來算計去，只好次次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年婚戀，如果不包括利益的權衡，是不現實的，也不符合婚姻的需求原則。但只看重利益，必然會寒了那些可能靠近的心。

如今，老年人中頗流行一種“只同居不結婚”的相處模式，這看起來似乎是一種灑脫和自由，但背後藏著的種種隱患，不言而喻。失去婚姻保障的關係，既沒有安全感，也會極大消減彼此間的信任。

生活中我也見過這樣的例子。老太陪伴老頭十數年，老頭去世後，老太就被老頭的兒子逐出家門。那一刻老太才明白，原來叫了十幾年的“阿姨”，並不是輩分上的尊重，而是對保姆的統稱。無家可歸的老太，心底冰涼，欲哭無淚。

也曾見過相親的老頭，列出自己的要求和條件後，被老太太們吐槽“粘上毛比猴還精”，他不是在找老伴兒，而是打著婚戀的幌子，來找不花錢的保姆。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試問如此戒備森嚴，如此相互防範，感情還有存活的空間嗎？

劉若英在歌裡唱：“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的為愛痴狂？”

我想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人，都會在心裡說：“不敢不敢，還是算了吧。”

但別忘了，

凡事“不瘋魔不成活”，很多事的成全，靠的就是那股子義無反顧的敢舍也敢得。

算計一多，就什麼都沒了。

被人視為“大老粗”的蔣大爺，就是這麼個豁得出去的人。值與不值，見仁見智，只要他自己甘心情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