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洗完澡開啟手機，看見18個未接電話，都是老媽打來的。麗麗知道，只要自己不點頭同意給弟弟還房貸，老媽是不肯罷休的。她嘆了口氣，把手機扔到桌子上，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麗麗跟弟弟是龍鳳胎，聽奶奶說，麗麗剛出生的時候才3斤8兩，又小又黑，而弟弟亮亮差不多6斤，比麗麗要白很多。奶奶還說，其實是弟弟先出生的，媽媽覺得姐姐可以照顧弟弟，就讓她當了姐姐。

麗麗從小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家裡一下子添了兩個孩子，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於是媽媽負責帶弟弟，奶奶負責帶姐姐。媽媽的奶水只夠弟弟一個孩子吃，麗麗從小是吃奶粉和迷糊糊長大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奶粉沒有母乳營養好，麗麗一直小小瘦瘦的，跟弟弟站在一起，不像是同齡的孩子。每次別人看見她和弟弟，總是誇弟弟又白又胖，真可愛，真好看，大家好像都看不見她，自動的忽略她。每當這個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對別人誇耀一下弟弟有多聰明，多聽話，很少提及她。

後來他們上學了，麗麗終於找到了可以超越弟弟，讓別人看見她的方法。她好好學習，每次都名列前茅，終於，爸爸媽媽也會在別人面前誇讚她了，她很高興，更加努力的學習。弟弟不喜歡學習，不喜歡寫作業，爸媽並沒有因此而訓斥弟弟。即使她考了第一名，即使弟弟考試不及格，媽媽依然會做弟弟喜歡吃的東西，會把肉夾到弟弟的碗裡。

上高中後，儘管麗麗很努力，可還是感覺學習很吃力，尤其是數學。同學們都利用假期報輔導班，她也想上輔導班，她跟媽媽說了，媽媽說有能力就上，沒能力就出去打工賺錢，家裡沒那麼多錢供兩個學生。

其實爸媽都是勤快人，每年能賺不少錢。但是弟弟沒有考上高中，爸媽託關係，把弟弟送進了私立學校。私立學校不僅學費貴，生活各方面都不少花錢。私立學校裡的很多孩子家裡比較有錢，爸媽怕弟弟在學校被別人看不起，總是給弟弟買品牌的衣服鞋子，就連弟弟去學校帶的蘋果，都要最大最好的。而自己呢，因為大伯家的姐姐比自己大兩歲，很多衣服都是姐姐給的。

後來她考了個二本院校，上大學後，她開始勤工儉學，從第二年開始，學費都是助學貸款。弟弟沒有考上大學，爸媽又送他去學電焊，可是弟弟覺得電焊太累，爸媽又送他去學程式設計，學了一年，什麼也沒學會，後來在縣城的酒廠上班。

麗麗畢業那年，弟弟因為打架鬥毆被抓了，爸媽去給人家賠禮道歉，最後賠了人家5萬塊錢和解了。當時弟弟跟他女朋友要訂婚了，因為這件事，婚事吹了。弟弟沒有因此而吸取教訓，還是每天跟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麗麗上班第一個月，老媽跟她說：“這些年為了供你上學，家裡花了不少錢，現在你終於能掙錢了，爸媽也不多要，一個月給家裡2000就行。”

麗麗聽了，皺起了眉頭，除了大一的時候家裡給的學費和生活費，後來三年學費是助學貸款，生活費大部分是勤工儉學和假期打工自己賺的。自己剛開始上班，一個月工資3500元，還要租房子、吃飯、還助學貸款。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哪有錢給家裡呀。

麗麗說：“媽，你跟爸爸養我這麼大確實不容易，不過現在我剛上班，工資沒多少，還得還助學貸款，一時拿不出錢來孝敬你跟爸爸。等我把錢都還完了，不用你說，我也會給你和爸爸錢的。”

媽媽聽了有些不高興，不過麗麗說的是事實，她也不能再說什麼，只能囑咐麗麗在外節儉點，不要亂花錢。

轉眼三年過去了，麗麗早已把助學貸款都還完了。這三年，麗麗工作很努力，工資也漲到了5000多。每月到了發工資的日子，老媽總是會打電話來，提醒她別忘了給家裡打錢。

說實話，對於每個月給家裡2000塊錢這件事，麗麗心裡有些無奈。她很羨慕她的同事們，自己賺錢自己花，想買什麼買什麼，不夠了還有家裡補貼一些。而自己呢，每個月精打細算，除去給家裡的錢，總得給自己攢點錢吧。

同事們都調侃她是守財奴，以為她過的那麼節儉是因為喜歡存錢，她從來不解釋，她怕同事們會覺得她很可憐，她可不想成為被同情的物件。

前兩天老媽又打電話過來，弟弟又談物件了。麗麗很高興，弟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穩穩心了。接下來老媽的話，卻讓麗麗生氣又憋屈。

老媽說：“你弟弟那物件不錯，我跟你爸也都喜歡，打算下個月訂婚。”

麗麗說：“那好呀，我還沒見過呢，訂好了日子提前告訴我，我好提前請假。”

老媽笑了兩聲，突然又嘆了口氣：“唉，就是人家提的要求有點高。”

麗麗問：“什麼要求呀，我們盡力而為。”

老媽說：“要在縣城買房子，還不想還貸款。”

麗麗說：“咱縣城的房子也不便宜吧，一平四五千吧。”

老媽說：“又漲價了，你弟弟相中的小區，一平7000多呢。”

麗麗說：“量力而行，咱傢什麼情況弟弟也知道，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老媽不高興了：“你這說的什麼話，買房子那是一輩子的大事，當然要儘量買好地方了。”

麗麗趕緊附和說：“對，這是大事，得多方面考慮。只是好地方也要好價錢呀。”

老媽說：“沒事，我們貸款買。”

麗麗奇怪的說：“不是要求全款嗎？”

老媽說：“人家說的是不想還貸款，哪有說要全款呀。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我們老兩口給你弟弟出首付，你給你弟弟還貸款。”

麗麗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什麼？誰還貸款？”

老媽不太高興的說：“當然是你了，你弟弟結婚，你當姐姐的能不幫忙嗎，現在娶個媳婦多難呀。”

麗麗既氣憤又委屈：“媽，弟弟結婚我當然要幫忙，可是還房貸這是多大的事呀，這是能幫忙的嗎？”

老媽說：“你放心，我們算了一下，貸款30年，一個月2000塊錢多點，以後你就不用再給家裡打錢了，直接還房貸就行。”

麗麗氣笑了：“30年呀，媽，你這是要我當老姑娘，不結婚了，只給家裡賺錢嗎？”

老媽說：“那哪能呀，就算是結了婚，也得孝順父母呀，我們只是讓你把孝敬我們的錢打到銀行卡上去還房貸，沒有額外要錢呀。”

麗麗苦笑說：“媽，你不為我考慮嗎？我以後怎麼辦？我揹著30年的債，誰敢娶我呀！”

老媽說：“現在女孩好嫁得很，你不用擔心。再說，你結婚不還有彩禮錢嗎，也夠還一陣子貸款的了。等你結婚在家站住腳跟了，再說後面的事。”

麗麗不想說話了，老媽還在電話另一邊嘮叨：“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就是為了你以後能多幫襯你弟弟。就算你結了婚也得上班掙錢呀。自己掙的錢，孝順父母天經地義，你婆家也說不出什麼來。你弟弟不容易呀，你這當姐姐的，能看著你弟弟過的辛苦不管嗎？”

麗麗委屈的說：“媽，你只看得見弟弟的辛苦，你想過我也不容易嗎？”

麗麗媽媽被噎了一下，頓了一會才說：“我能不知道你辛苦嗎？你也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媽媽疼你不比你弟弟少。可是你弟弟日子過得沒有你順呀，磕磕絆絆的，我們作為親人，能不扶他一把嗎？”

麗麗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深呼吸一下，憋回了眼裡徘徊已久的眼淚，打斷老媽的嘮叨：“媽，我不想給弟弟還貸款。弟弟自己娶老婆，娶得起就娶，娶不起就算了，不要逞強，要不以後的日子會過得更辛苦。另外，等弟弟結完婚，我想把給家裡的錢先停一段時間。我打算攢錢買輛代步車，開著上下班。”

老媽聽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她乖巧的閨女居然跟她說不，她閨女從小就聽話懂事，什麼時候反駁過她的要求，這是翅膀硬了呀。老媽嚴厲的說：“這些事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你聽話照做就行。女孩子家家的，等到結婚的時候，車和房都會有的，不用花錢自己買。”

麗麗堅持自己的想法：“媽，我說了，我不想也不會給弟弟還貸款，那是他該自己承擔的事。”

老媽聽到閨女又反駁了自己的話，大聲呵斥道：“你這是翅膀硬了，不聽話了呀，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供你上學，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嗎？房貸你必須還，這是你當姐姐的責任，你要是攪散了你弟弟的婚事，我跟你沒完。”

那次吵架後，麗麗已經很多天沒有跟家裡聯絡了，老媽估計是著急了，才一連給自己打這麼多電話。

麗麗把手機扔到一邊，不想理睬，可是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爸爸打來的。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麗麗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爸爸著急的聲音：“你總算是接電話了，把我跟你媽急死了，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麗麗說：“我沒事，剛才去洗澡了。”

爸爸說：“是不是你媽讓你還房貸，你覺得有壓力了。你媽說話直，你別跟她計較。唉…我跟你媽也是沒辦法呀。自從你弟弟因為打架被警察帶走後，村子裡就一直傳你弟弟愛打人，也沒有人給你弟弟介紹物件。現在好不容他自己談了個，我們能不積極點嗎。”

麗麗說：“我知道弟弟娶媳婦難，我也挺心疼他的。”

爸爸：“是呀，我們是一家人，關鍵時刻，我們不幫他一把誰幫他，我們不支援他，他還能找誰。”

麗麗說：“可弟弟是大人了，該承擔自己的責任了，我有能力自然會幫著他，可不能大包大攬呀！”

爸爸：“那怎麼能是你弟弟一個人的責任呢，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債一起還。你只負責房貸這一項就行了，買車、彩禮、結婚的花銷就不用你再出了。”

麗麗說：“爸，我以後也是要結婚的，我總不能帶著一身債結婚吧。”

爸爸呵呵一笑說：“這個你不用擔心，以你的條件，找個有錢的人家不難，這點錢在我們眼裡是大事，在人家有錢人的眼裡，不算什麼。”

麗麗苦笑說：“爸，你太高看你女兒了，就算我能嫁個有錢人，人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憑什麼替我們還債。”

爸爸說：“嫁人的事，你不用擔心，你媽已經託人給你介紹物件了，到時候你回來相親就行。”

麗麗心裡湧起一股悲傷與憤怒來，她苦笑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看來爸媽已經把自己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她突然很茫然，自己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