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學的時候，導員指定的代理班長要求每個同學填寫家庭資訊。

說是什麼照顧困難家庭的學生。

這樣也間接暴露了誰的家庭比較好。

我把這個問題說給了爸爸聽，他認真的考慮一下說：“那就寫放羊的吧，你爸爸從小就放羊，現在發達了，也還是放羊放馬放牛。”

這，放羊和擁有牧場是一回事嗎？

不過聽爸爸那麼說，似乎也是一回事。

不管了，就按照爸爸說的，填寫上放羊的吧。

本來以為隨便寫寫就完事了，誰知道這一個無意之舉，還是給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我被代理班長連同導員輕視，把我當成窮苦人家的孩子，還處處針對我。

最後我爸不裝了，跟他們攤牌了。

代理班長叫方浩宇，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

軍訓時我跟同學玩的很好，大多數人都很熟悉，偏偏沒有這個方浩宇。

軍訓結束，第一次進教室，導員陳磊直接宣佈任命一位代理班長，暫時代替他管理班級事物。

這個方浩宇就正式登場了。

我和其他同學驚訝的不行，這人怕不是導員七大姑家兒子的隔壁吧？

走了多少關係，不用軍訓，插班過來直接成了代理班長。

班級同學都不認識，甚至多少人都不知道吧？

但是不重要，方浩宇新官上任第一件事，竟然是統計同學們的家庭狀況。

說的好聽是要照顧困難同學，可是大家誰都知道，嘴問之意不在酒，想要找出班級裡的富豪才是主要目的。

可是班級同學有錢，跟他有啥關係呢？

看見我填的是放羊，方浩宇一臉驚訝。

“現在這社會還有放羊的？”

“怎麼沒有，我們那一片大草原，沒別的工作，只能給地主家放羊。”

我揚著頭，說實話還挺自豪的。

“哈哈，放養娃，你從小也放樣吧？”軍訓時，跟我玩的好的同學，立即起鬨的調笑。

“是滴呀，為了上學，我爸爸特意偷了地主家的兩隻羊賣呢。”

同學們又哈哈的大笑起來。

方浩宇那呆頭鵝竟然相信了，真的把我家庭工作那一欄寫著放羊。

晚上和爸媽影片聊天，他們樂壞了。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地主長工那一套啊，你們那個代理班長腦子不行啊。”爸爸連連搖頭不以為然。

媽媽也笑著說：“佳佳要不你跟他競爭一下，選個班長吧，你不是跟同學們玩的都挺好的嗎？”

“挺好是挺好，但人家是導員過來指認的，算是欽點，我就算跟同學們關係再好，也沒用啊。”

我雙手一攤，一臉的無可奈何。

“還有這種事？我去找你們校長說說。”

“別了，剛剛來上學就出動老爸找校長，太招搖了，我還想低調點呢。”

我連連擺手。

說實話，我確實很低調，百十塊錢的鞋子，淘寶拼刀刀上隨便買的衣褲，全身上下加起來不到五百塊，難怪方浩宇能相信我的話。

一連幾天都沒啥動靜，我們正式開始上課。

本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誰知道教師節的前夕，方浩宇又出么蛾子了。

一堂專業課後，方浩宇留下所有同學開班會。

當場宣佈要給老師買禮物。

畢竟是教師節，大家都沒意見。

我站起來說：“反正要交班費的，就從班費裡出吧。”

“班費？那才幾個錢？我這裡有個禮物清單，大家看看吧。”

方浩宇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張禮物清單，遞給同學們檢視。

先看的幾個同學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

我湊過去一看，也倒吸一口氣。

每一個老師都有禮物，幾百塊的東西不等，導員陳磊的最貴，五千塊的電動腳踏車！

“給導員買個電動腳踏車啥意思？”

“我看陳老師總往咱麼教學樓裡跑，太辛苦了，開車不方便，買個電動腳踏車也能讓陳老師不那麼辛苦。”

方浩宇說的挺感人，如果導員在這，一定感動的熱淚盈眶。

可那是拿同學們的錢啊，這不是慷他人之慨嗎？

方浩宇見我臉上不悅，又解釋說：“我知道胡佳佳你們家是放羊的，收入低，還有另外幾個困難家庭的同學。”

“放心，你們一人交一百塊得了，其他的同學多交點。”

除了我之外，其他家庭條件不太好的同學有些不自然起來。

尤其是女同學，紅著臉低了頭。

家庭好的同學心中不滿，可也不好意思反對，畢竟誰反對就表示家庭條件不好。

我可不管那麼多，跳出去站在方浩宇面前冷笑說：“你可真有心啊，你咋不給導員買個直升飛機呢？那多氣派，多能體現你這舔狗的氣質啊。”

“你，說什麼呢？我這也是教師節，老師辛苦一年了。”

“辛苦不辛苦另說，教師節買禮物也是應該的，需要買那麼貴的嗎？而且不以班費的名義，你找同學們募資，是想讓導員感激你嗎？”

“我哪有？”方浩宇臉漲的通紅，他被我說中心事，不知道如何反駁了。

最後在我的攪合之下，導員的電動腳踏車黃了，變了幾百塊的裝飾品。

從那天開始，方浩宇看我眼神變了，導員見我也是目光不善。

又過了幾天，大家徹底熟悉了，別的班級都開始陸續選班級幹部了，我們班級卻遲遲沒有動靜。

依然由方浩宇代理班長，他簡直成了導員的傳聲筒，過分點說就是導員的傀儡，亦步亦趨的跟著導員的步伐。

這天，導員親自過來開會，他照著紙上唸了幾個同學的名字，其中就有我一個。

“你們這些貧困生一會跟我去辦公室，學校有補助，還有勤工儉學的政策，我一一稽核一下看看你們乾點什麼活合適。”

導員說著，目光在我身上瞄過來，有種就是要給你難看的味道。

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公開點名幾個同學家庭困難。

別的同學羞紅了臉，低著頭不出聲。

我雖然無所謂，可是見大家紅著臉，心底頓時有些氣憤。

舉手站起來說：“老師我知道您的初衷是好的，但是當眾點名給學生補助，這不太好吧，也不太符合國家最新的政策吧？”

導員陳老師臉色不太好看，摸了摸鼻子說：“你就是胡佳佳對吧，我記得你的家庭父母職業寫的是放羊？”

“是啊，我爸是放羊的，所以我從小也跟著放羊。”

我大聲回答，聽我語氣還挺自豪的。

陳導的眼中閃過鄙視的神色，估計他想不通，一個放羊的哪裡來的底氣呢。

“是這樣的，這次補助是突然給的，加上還有勤工儉學的名額，所以有點急，為了能最有效率的把事情辦好，我有些心急了。”

“為了效率，就犧牲了這麼多同學的自尊心嗎？陳老師，你這導員好像有點不稱職啊？”

我的指責，讓陳導面子掛不住了，臉頓時沉下來。

“胡佳佳，你可別亂扣帽子，我怎麼不盡責了，我為了這幾個貧困補助名額，求爺爺告奶奶的，怎麼到最後，反而成了你口中的不稱職。”

“如果你不想要這補助，儘可以不要，其他學員的同學還搶著要呢。”

說實話，我真的不能要。

這種補助，從來都是給有需要的同學，我家那一片牧場，幾萬頭牛羊，再拿補助，我都覺得燙手。

“就讓給其他同學吧，我勤工儉學，自己打工可以吧？”

“當然可以了，一會就讓班長給你們指定工作。”

“對了陳老師，別的班級都開始選舉了，為什麼我們班級不選舉啊？”

“誰說不選舉了，我今天過來就是準備選舉的。”

陳導頓了頓，目光掃視全體同學，語氣鄭重的說：“方浩宇代理班長也有段時間了，一直代為管理著班級，我是非常認同他的工作的。”

下面的同學，哄的議論起來。

就不說方浩宇沒事溜鬚拍馬屁了，代為管理班級，就讓同學們很不滿。

讓他當班長，這是在自己身邊安插個臥底啊，沒有一個同學是願意的。

“大家安靜，既然是民主選舉，那就要進行公開投票，大家除了可以選擇方浩宇，也可以投票給其他人。”

陳導好算計，方浩宇作為他直接任命的代理班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突然之間就讓選舉，同學們還真不知道除了他，還要選擇誰。

“老師，我能參加競選嗎？”

我再次充當出頭鳥，舉手詢問。

陳導的臉色鐵青，似乎氣壞了，盯著我說：“你？你要選班長？”

“是啊，大家都是平等的，只要獲得了同學的認可，沒說不能選吧？”

“班長很重要，除了要傳達老師的話，還要反應同學們的意見，平時還要處理一些班級事務，你一個貧困生，還要勤工儉學。”

“老師我能勝任，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襯不稱職讓大家決定吧。”

陳導被我的話，給頂的無法反駁，只能鐵青著臉點頭。

班級的同學巴不得有人跟方浩宇競爭，一票一票的選的都是我。

陳導唱票，沒念一次我的名字，他的臉色就鐵青一下，旁邊的方浩宇臉色也不好看。

尤其這種是大家一票一票選的，他們也不能當眾說什麼。

最後，我毫不意外的碾壓方浩宇。

我喜滋滋的站起來，等著陳導正式宣佈我為班長。

誰知道陳導憋了半天，最後說道：“班長的選舉暫時到這裡，最後我會根據大家平時的表現，成績，以及對班級做出的貢獻情況，來綜合個人能力，考慮勝任班長的人選。”

說完他直接走了，剩下的我和班級同學一臉懵。

這也行？

說好了一人一票選班長呢？怎麼也又成了綜合考慮了。

大家議論紛紛的散了。

我和另外幾個貧困生還要去辦公室領取補助。

別人是為了補助，我卻是為了爭口氣，憑啥選上了班長不任命？

辦公室裡，陳導一個一個給別打的同學做了登記，表示補助款，很快就會下發。

同時還有一些校內勤工儉學的工作，大家可以根據情況自由選擇。

輪到了我，陳導斜眼瞄著我半天沒說話。

我不著急，站在他身邊等著。

“其他同學先回去吧，我跟胡佳佳聊聊。”

陳導打發了其他同學，然後看著我說：“胡佳佳，你家是放羊的，收入應該不是很高吧？”

“是啊，一年四季，每天都很辛苦，也賺不了多少錢，如果運氣不好，走丟了一隻羊，還要賠償的。”

“你看看，你這家庭背景，還選什麼班長啊，好好找個工作，補貼家用才是真的。”

“老師，我當班長不耽誤的。”

“怎麼不耽誤。”

他還要再說，電話響了。

他不再理我，開始了熬電話粥，從對方父親退休，到孩子上幼兒園的問題。

也不知道陳導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關係，很快，他又說到了他的學生。

“老劉，你不知道，這一屆的學生家長裡有些那可是大人物，一個叫方浩宇的，他家就不錯，父親是公司董事，身份地位可是不一般啊。”

陳導說著，還有意的瞄了我一眼。

我立即懂了，怪不得方浩宇能空降成為代理班長，陳導又一再維護他呢。

原來人家爸爸是公司董事啊，還不知道陳導是不是拿了方浩宇家的好處。

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頭不太眼不睜，看樣子，早就見怪不怪了。

終於，他放下電話看著我說：“剛剛你也聽見了，方浩宇的家庭情況你怎麼比？怎麼跟人家競爭？”

“陳老師，我們是選班長，不是比誰家有錢吧？”

“不是比有錢，但人家爸爸一開學，就給學院捐了20萬，你說，他的貢獻是不是比你大。”

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啊，方浩宇這是拿了錢啊。

20萬不少了，但是對我們家來說還真不算錢。

鬧災的時候，不過是我爸匿名捐款的一個零頭。

我沉默沒說話，陳導還以為我自卑了無法反駁。

他滿意的點點頭。

“胡佳佳你回去考慮考慮，雖然說同學們多數支援你，但論貢獻和工作態度你是不如方浩宇的。”

我氣的不行，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給我穿小鞋。

什麼多數同學支援我，分明是所有同學，還論貢獻，不就是方浩宇他們家拿了錢嗎？

晚上跟爸媽聊天，我爸立即就急了，吵著要過來跟院長校長談談。

我媽則是擔心我以後的學校生活，建議說：“要不我們也捐點吧，一百萬行不行？”

“媽媽不是錢的是，這陳導分明也拿了方浩宇的好處，只是我沒有證據罷了。”

“這回他如果不讓我當班長，我就把事情鬧到院長校長那裡去，看他怎麼說。”

我憤恨的表態，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媽媽擔心，爸爸卻鼓掌讚歎。

“好姑娘，有你爸爸當年的氣概。”

第二天陳導又偷偷的找了我，問我是否主動放棄班長競選。

我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

陳導的臉色又變了。

當我們導員沒幾天，陳導的臉色變來變去，不知道有沒有氣傷了身體。

“好，胡佳佳你真是油鹽不進啊，你等著吧。”

“陳老師你這是威脅我嗎？如果你不讓我當班長，我就去找院長，實在不行去找校長，讓他們評評理，憑啥同學選的不能當選。”

陳導沒說話，臉色鐵青的離開了。

一連幾天沒宣佈誰是班長，方浩宇這個代理班長依然繼續幹著。

就當大家以為陳導這是要拖過去，就讓這班級來個代理班長了，他卻忽然又出現了。

當眾宣佈我為班長，方浩宇為班級團支書。

行，陳老師真行啊。

憋了幾天，整出個班級團支書的職務來。

我舉手詢問陳導班級團支書是啥職務，為啥別的班級沒有，只有我們班有。

“其他班級是普通班級，你們班是先進班，就應該有個先進班的樣子。”

“平時班級日常管理交給班長，如果有什麼政治上的活動，團支書負責。”

陳導宣佈之後，得意的看著我一眼又說：“剛開學，同學們要購買教材了，大家自由選擇是否購買，班長統計一下人數，去教務處交款拿書。”

“對了下週還有校園歌唱比賽，團支書你策劃一下吧。”

陳導走了，留下我和班級同學氣不打一處來。

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班長只能幹些出力的活，有趣的事情讓方浩宇做了。

方浩宇得意的過來講臺前，大聲說：“誰想要參加比賽過來我這裡報名，然後表演一下，我聽聽音色怎麼樣？”

我卻老黃牛一樣的統計人數，再去學校教務處搬書分發給同學。

忙了一下午，累的一身臭汗。

不是不能幹活，而是被陳導算計了非常不爽。

不得不說方浩宇這呆頭鵝還是有些頭腦的，找他爸贊助，以至於在歌唱比賽中，我們班級出的節目獲了獎。

這可把陳導樂壞了，走路有風，臉上有光。

報告日常工作的時候，陳導又找茬打擊我說：“胡佳佳你看到了吧，這就是貢獻，從這點上說，你跟方浩宇沒法比。”

陳導這三觀！

我竟然無言以對。

看我低頭不說話，陳導以為又成功打擊了我的自尊心，繼續加碼。

“你爸媽放羊一個月能賺多少啊？幾千塊？人家隨便贊助一次就2萬。”

我再次偷偷咧嘴，兩萬，一兩頭成年牛而已，這陳導真是沒見過什麼大場面。

“怎麼？你還不以為然，覺得兩萬少？你看看你穿成這樣，還嫌棄人家贊助2萬？”陳導對我的神情非常不滿，索性挑明瞭直說。

遇見這樣的導師我也是無語了，還能說啥，跟他說我家其實是開牧場的，牛馬羊，哪樣沒有幾萬啊。

“最近幾天你暫時放放班級的事物，讓方浩宇接手。”

“那我呢？”我急了，他弄出來個團支書已經分走了我不少工作，現在又讓我放下班級日常事物，這是要把我架空啊。

“別誤會。”陳導見我急了，先穩住我說：“最近有些活，讓你們勤工儉學的學生去做，晚上你領著他們幾個過來我辦公室吧。”

為啥要晚上去做，我一頭霧水的離開了。

晚上七點我和另外幾個家庭困難的同學齊聚於此。

我是挺興奮的，畢竟終於要自己賺錢了。

可是另外幾個同學神色卻不好。

“怎麼了？有錢賺還不高興？”

“佳佳你傻了，能賺錢的活還能輪到我們，這回怕又是給導員幹私活。”

我驚了？還有這操作？

“啥私活啊？他一個大學老師還能讓我們幹什麼？”

“誰知道呢，反正他給我們困難家庭補助，絕對不會白白給的，不給他幹活恐怕下次補助就不給了。”

“豈有此理！”

我有些氣憤，正想再說時，見方浩宇也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力工。

“對，把東西搬到這裡來，放他們這裡就行了。”

方浩宇上下打量著我，嘿嘿冷笑說：“你們幾個把這些傳單發了吧？”

“啥傳單？大半夜的發傳單？”

“不發就貼到附近小區單元門還有電線杆子上，隨便你們怎麼處理，能做到宣傳的目的就行了。”

方浩宇給導員花錢印傳單，覺得有功，牛氣哄哄的離開了，我和剩下的同學面面相覷。

拿出傳單一看，鋼琴班的廣告。

“我想起來了，陳導剛處的女朋友就是學鋼琴的，聽說要開班教學生。”一個同學跺腳氣惱的說。

這也行！

讓我們給導員幹私活也就算了了，還給他女朋友幹活。

這事我不敢，我內心的尊嚴不允許我幹這事。

踢了一腳地下的一摞傳單。

“這事不能幹，我們走。”

“佳佳你沒有困難補助了，不敢他也不能拿你怎麼樣，我們不幹，下次絕對沒有困難補助了。”

我為難了，如果只是我，當然一走了之，可是這些同學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