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飄蕩在藍天上

◎李秀麗

曾經有人這樣評價峻青：無論怎樣，峻青是世上少有的好人，人品與文品相互輝映，他忠誠老實得讓人感動、心痛。多年相交，經常給予我一種感情充分滿足後的惆悵。

峻青與《煙臺晚報》的交往，特別是庚寅年（2010年）春節前夕，峻青發給《煙臺晚報》讀者的祝福，使我對峻青的評價深以為然。

結識峻青時，他已80多歲，那時他常年醫院、家裡兩頭跑，他的心臟安裝了支架和起搏器，即使是夏天，手也是冰涼的。我聯絡他時，通常是先打家庭電話，打不通，說明峻老又住院了。可當打通手機後，峻老總是笑呵呵地說：我在打吊針。峻老那開闊、爽朗的笑聲繞樑三日。峻青，我國著名作家，著百萬字的文學作品，出版8卷本的《峻青文集》。據位於海陽的峻青文學藝術館介紹，峻青共有10篇作品被收入到大、中、小學語文教材中，不少作品被譯成英、法、俄、西班牙等多種文字，在國內外出版發行。我是讀著峻老的名著長大的，因同是海陽老鄉，透過煙臺海峽書畫研究院王志賢院長結緣峻老。能和高山仰止似的大人物通話、交往，我欣喜若狂，每次都懷著崇拜敬佩的心情。峻老18歲離開家鄉，投身革命，走南闖北幾十年，定居上海後，卻始終鄉音未改。每次聽到峻老的鄉音，總感覺是那麼親切，彷彿一下就拉近了距離。峻老是把他對故鄉的愛、家鄉的情留在了鄉音裡。一縷縷鄉音，一絲絲鄉情，鄉音難改，鄉情纏綿。峻老那濃厚純正的海陽口音，使我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因為峻老，就像父親一樣地疼愛、呵護著我，讓我享有無與倫比的溫暖，常常一想起他，心頭就熱乎乎的暖。有一年出差，為了能拜見峻老，特意在上海轉機，在虹橋機場，我打通了峻老的電話。峻老聽說我是第一次到上海，且只有4個小時的時間，說什麼也不讓我去見他，而堅持讓我去城隍廟、南京路上看看，還強調說自己在打吊針。我說：“峻老，吊針一會兒就打完了。”峻老孩童般頑皮地說：“打完了，還要打。”我執拗地說：“那也一會兒就打完了。”說著說著，兩位海陽老鄉隔空大笑，笑聲飄蕩在上海的藍天，隨著朵朵白雲，飄逸在家鄉的故土上。

家鄉、故土，是身在上海的峻老永久的牽掛。嗅到自家院子裡的桂花香，便想到故鄉的中秋明月；遇到下雨，便靜靜地聽雨吟詩：“歲歲頻返海邊城，故鄉風物總牽情。臥聽膠東一夜雨，勝似江南半生夢。”以文學聞名於世的峻老，還是一名丹青高手，作畫時，常以“海陽林寺山人”“海陽峻青”“芝罘山民”“芝罘老人”落款。林寺山，峻老兒時玩耍爬過的山。峻老的第一篇小說《馬石山上》，就寫於朔風呼嘯、大雪紛飛的林寺山麓。年邁的峻老說：“秀麗，真想再看看林寺山，可身體不允許，你替我去吧。”我把林寺山的照片寄給峻老，峻老興奮地像孩子般咯咯地笑，一迭聲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當回到煙臺、與峻老報平安時，峻老朗聲說道：“醫生放我回家了。秀麗，我的詩集《林寺吟草》出版了，等我簽上名寄給你，你彆著急，我寫字多了，手就抖，一天只能寫十幾本。” 這是一位名貫中西的大學問家，與一個草木之人說的話呀，此時，我想起那句話：“他忠誠老實得讓人感動、心痛。”我日夜期盼的峻老信件終於收到，扉頁上是峻老歪扭而堅實的筆跡，想象著峻老吃力地緊握顫抖的手，一筆一劃地為我簽著字，熱淚溢滿眼眶，感受到“感情充分滿足後的惆悵。”峻老總是為別人著想，絲毫沒有大人物那高不可攀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勢。2010年臨近春節，王志賢院長試探地商量峻老，能否給家鄉的報紙《煙臺晚報》寫幾句話。峻老豪爽地答應了，還說：只要是家鄉人、家鄉事，我都會全力以赴。很快，帶著峻老愛鄉深情的豎幅毛筆題字寄到《煙臺晚報》。峻老說：“向《煙臺晚報》讀者問好。祝各位生活幸福，身體健康，事業聖成，全家歡樂。”年年春節年年祥，2010年的春節別樣祥，因了峻老的祝福，《煙臺晚報》的讀者們愈加祥和美滿。這是一位87歲家鄉人對家鄉人的祝福，且只此一回，今天再讀，倍感親切。

2021年夏，我再次降落在虹橋機場，拿起電話卻不知打往何處，此時峻老已駕鶴。漫步南京路，景色依舊人已非。我不知道峻老有沒有來過南京路，當年峻老像父親呵護女兒般地讓我逛逛南京路，今天，我要像女兒孝敬父親一樣，帶著峻老重遊南京路。

南京路上，峻老說：我一會兒還要打吊針。我說：吊針一會兒就打完了……

作者簡介：

李秀麗：煙臺市散文學會副秘書長，山東省散文學會、中國散文學會會員，煙臺作家協會會員。煙臺峻青文化研究會籌委會秘書長，煙臺海峽書畫研究院副院長、煙臺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

編輯：張虎

壹點號煙臺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