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煥:
展頌雲箋,空水漫漫,朝飛暮卷,見字如晤。
猶記得那時的夕陽熱烈而溫柔,如你眉眼間那一點婉轉的波光,印在人心底,如玫瑰妖冶的紅,滾燙而叫人不敢忘記。
初見是在盛夏,闊別亦是。
三年朝暮,細想來也是有些歡笑的。
記憶中爬滿鐵鏽的欄杆,每一處坑窪都被細碎的陽光映的璀璨。這裡的暮鼓晨鐘,黃昏紛紛揚揚落下時閃動著的每一處影子,在這裡為你執筆寫下的每一封泛黃的信,素紙上深深淺淺的痕跡都灼在我眼底。
你坐在長椅上,等待身後的夕陽張牙舞爪地湧來,吞了你半邊身子。
細碎的光影落在你顫動的髮梢上,有些晃眼,就像是十年前我邂逅的那個夏天,而我便是夏池中那一抹緋色的蓮。
我知道的,你從來不落俗套。
你於我來說,是朋友且又勝於朋友的特別。
你說你以後想一人浪劍天涯,四海為家,我愛你的灑脫,愛你的張揚,甚至我也想學著你的樣子,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風過驕林梢,是碎冰撞壁,晚來風急;是你眸光直射入我心間那一剎的飛花輕入夢。
絃斷,珠落,梅敗,無悔。
我知年歲難留,枯榮有數,但心中那片荒蕪的湖,卻又何時被風顫動,不可挽回地驚起片片漣漪。
可是為什麼,你承諾過的月亮還是未曾出現,而你無言,又或者,是我孤身一人載著所謂的思念,又相擁了一夜人間,替你拾起記憶碎片。
那一刻,是什麼在骯髒泥濘的裂縫中拼命掙扎綻放花朵,搖曳在陽光下,又被蕭瑟洪波湧起吹落,消敗在風裡。
最後的話總是聽不清。似乎成了一團煙,散在風裡,又或是一口酒,化在了心裡。
話尾餘音就這樣散去,飄渺煙海恍如昨日,你的模樣不用記憶自然無法忘卻。
可是你卻走了,沒帶走半縷春意,空留我滿腔遺憾。
我看見南山的風吹散了谷堆,北海的水淹沒了墓碑。他們說雲只開一個晴日,虹只駕一個黃昏,蓮只紅一個夏季。
當夏季死時,所有的蓮都殉情。
有時會想為你寫一封極溫柔信。
將那海面上微漾的鱗光拿來,將那湖天山色喚出去,借來一抹月光,做紙筆鋪陳,將那山巒起伏的溫柔,冰刀寒刃的金戈鐵馬,若水細流的平平仄仄,和如潮水般撲面而來的思念都藏進文字裡。
想讓你永遠成為我的太陽。
畢業那年的初春,這座城下了一場小雪。
你站在操場上,伸手想將那些雪子攥在手心,奈何只能觸及一抹微涼。
人影錯落,我熾熱的目光卻不偏不倚落在眼前人身上,又在你將發現時慌亂躲藏,也許少年時期的愛意總是來的這般歇斯底里卻又銷聲匿跡。
南風託不起紙鳶,卻能撩撥一池紅蓮,你緘默的眸子朝我這裡看了半晌,人們說你是熱的,因為你有心跳。
我知道少年的你熱愛的是驕林裡不知從何處吹起的風,是海面上溫柔而又肆意的浪。
但那年的夏天是如何難忘,那年的春雪又是如何應景。
人影散亂,去留匆匆,我想他們也一定在奔赴著什麼,恰似我懷揣著那抹珍藏了十六年的月光向你走來。
謝謝你的出現,明媚了我一無所有的十六歲。
那年的夏天太難忘了,蟬鳴將風聲撕碎,暴風雨熱情擁抱大地。
在倦色的永夜,總安慰著自己白晝將近,想起的是你的身影,你站在逆光處,身後低垂的日暮肆意而張揚地漫延開來。浪潮湧起,餘光素筆勾勒著你熟悉的眉眼。
我忽又想起一句話,一句你的話:
“小卜,以後要永遠快樂。
”
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我竟然是這麼一個矛盾的人。
原本那三年其實於我來說也不過是匆匆一瞬,沒什麼值得懷念的,我那麼平庸,那麼不才。
在你眼裡卻得到了不同的詮釋。
有時我會想,一個人要活多久,要走得多遠,看多少風景,領略多少世俗冷暖,才算得上圓滿,算得上不負此生。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是愛嗎,可是沒有回報的愛又能走多遠。
光的傳播速度是三十萬千米每秒,我用多快的速度才能抓住你的影子。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我的成績不算好,但你又如此優秀,於是我便也想努力成為你那樣的人,但你卻讓我找自己。
原來生命中總有一些人的出現,是為了讓我們成長。
我也相信,飛鳥如果不眷戀大海會飛得更高。
就讓我站在遠處看著你吧。我的目光不夠長遠,看不清今晚的月亮有幾分圓,但卻能在漫漫人海中一眼便望到你。
或許對於我們來說,互不相擾便是最好的喜歡。
落月隨山隱,朝霞伴日升,夢亦昨夢香,何時復夢卿。
我願畫地為圈,隨他半生。
阿煥,我想你了。
你的小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