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論．第九部》（132）

《人的自我》

每個人都有一個自我，自我是人精神意識的總和。人怎麼就產生出了自我，這其實是至今未解之謎。我們都在使用這個自我，我們就是自我，但自我是什麼？我們知道嗎？我們可以很容易就界定肉體的自己，但我們卻怎麼也弄不清楚自我是什麼？自我有什麼意義？自我再怎麼執行？我們無一刻不在使用自我，但我們卻不明白自我的執行原理，我們身在自我中卻不懂自我，這豈不是匪夷所思？真相卻是：我們不懂自我從何而來？有什麼用處？是什麼特性？再怎麼執行？我們在何處領取的這個自我？又在何處去安頓這個自我？人能夠放棄或很容易改變自我嗎？……不要小瞧這些疑問，這是人間最難回答的問題。

人的存在，指的是人的肉體還是人的自我？人不再存在，是指肉體的消亡還是人自我的消亡？植物人肉體還在，他的自我不在了，他的存在還有意義嗎？癱瘓的霍金的肉體代表他的存在還是他自我的表達代表他的存在？邪惡的希特勒是他的肉體在作惡還是他的自我在作惡？我們每個人的存在是以肉體為根據還是以自我為根據？肉體一目瞭然，而自我呢？怎麼描述與表達？全世界數十億具人體存在重要，還是數十億個不同的自我存在重要？我們難以安置的是數十億具人體的吃喝拉撒睡，還是讓數十億各不相同的自我相安無事、不發生任何衝突更困難？更直接的問題是，是肉體在左右著自我還是自我在左右著肉體？

人的肉體來自於父母，而自我來自於哪裡？有出處嗎？如果自我能像肉體一樣被分解，那自我是什麼？自我由些什麼部分組成？顯然，自我由抽象的精神意識所構成，而精神意識的複雜性遠遠超過任何物質的存在。如果確實要將人的意識形態進行分解，那就是所有感知資訊的綜合與組合，分類整理就是對於事物的若干認識、若干概念、若干定義以及各種觀念、各種思想、各種價值判斷、各種情感的依據、各種倫理秩序、各種道德準則、各種心理的存在形態……每個人的自我都是人類精神意識總和的某種具體體現，這就是說，每一個人都一個完全不同於肉體的神奇的、複雜的、變化的、無限的、無形的自我。這樣的自我徹底改變了人的生物性存在本質，這樣的自我使人變成了不同於所有生物的另一種存在。

不過，我們至今對人的這種以自我為特殊方式的存在缺乏最基本的認識，我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人的這種以自我方式的存在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人類社會存在的極大的特殊性。生物式的物理性需求能符合人的自我形態嗎？人能以精神自我的方式生活在生物式的存在方式中嗎？我們能以肉體的物理需求為社會形態的結構依據嗎？遺憾的是，我們的生存模式及其倫理邏輯，完全是按照生物式的物理存在來設計打造的，我們一開始就忽略了人的精神自我，這就造成我們數千年以自我的方式生活在生物式存在的基本模式中，具體到個人就是以精神自我的方式生活在物理性的肉體中。這種巨大的矛盾引起的生活混亂卻並未引起我們的注意，我們至今不明白這種混亂從何而來，我們至今還沒有對於自我的意識與覺悟，這已經是非常的奇怪了。

沒有自我意識使我們不知道自我是什麼，不認識自我使人無意識地受自我的驅使，人的自我往往成為一種失控的非理性的存在。顯然，我們的社會不是人的肉體與肉體的交集，而是人的自我與自我在碰撞，雖然肉體的存在代表著個人，但我們在與每個人深不可測且不可捉摸的自我打交道。不可思議的是，我們整個社會執行的是保證肉體存在的規則，我們沒有為精神自我的存在準備好相應的規則以及執行的渠道，我們的社會不是按照自我執行的特點來執行，我們的自我成為一種隱私性的存在，在物理性生活的背後隱秘地執行。人類文明滿足的是人的生存需要，人的自我被公然地刻意忽略，人的自我被放逐。人的自我在生活從來沒有必要的位置，於是，吃飽喝足的人們怎麼也找不到自我存在在哪裡？

然而，人能沒有自我嗎？而且，自我從不將具體的生活事項當作目的，自我的無限性讓生活怎麼也無法滿足要求，為什麼生活越來越不滿足？人的自我大大地超越於肉體界限以外，再多的物質、再大的世界、再複雜的生活事實就能滿足人們自我的要求嗎？我們連自我最起碼的需求都不知道，我們能讓人的自我生活在一個理想的時代嗎？適應人肉體的社會生活運行了數千年，適應人的自我生活的社會還沒有開始。（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