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點，趙進開車回到了他的獨棟兩層別墅門口，家裡沒有一盞燈亮起，那裡空無一人。

以前，無論自己多晚回來，都會有一盞燈為自己而亮。

他自嘲地笑了笑，把車停進了車庫。

六年前，趙進和林雲一起從大學畢業，工作一年省吃儉用攢下了一筆資金用於創業。

然後開始了四年的節衣縮食生活，去年他們的公司才步入正軌，開始盈利。

至此，趙進才實現了自己對林允的承諾：“我以後會賺很多錢給你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開始他們都很高興，攜手看遍了市裡各種樓盤，試遍了附近的4S店，逛遍了以前只敢在外面看的店。

家裡親戚也突然變多了起來，逢年過節好不熱鬧。

趙進覺得很滿足，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直到一個星期前，有一天林雲吃早餐的時候有些坐立難安，一副有話講的樣子。

趙進看她那樣子，不禁有些想笑，忙問她有什麼事情。

林雲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地看著趙進說：“老公，我二舅生病了，需要錢做手術。他們家以前對我多有照顧，我想出一份力。”

趙進已經猜到是錢的事，但沒想到是因為二舅。

二舅平日裡與自家關係還不錯，經常有往來，但很少涉及什麼利益關係。

看趙進沒有說話，林雲又補充道：“二舅是老師，勤勤懇懇一輩子，也沒攢下多少錢，眼下還差一點手術費……”

趙進一邊繼續吃著早餐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他要多少啊？”

“十萬。他沒有向我開口，是我自己想出一份力。”林雲囁嚅地說。

“十萬？這也太多了吧，我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再說，他只是一個窮親戚而已，我們又不缺親戚，幹嘛要這樣去討好他們？”趙進放下筷子，臉色有些不好看。

林雲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被趙進這樣子拒絕，更沒想到他覺得自己是要去討好二舅家。

“什麼討不討好的，二舅家歷來待我不薄，我為他們做點什麼是應該的。”

“不過一個親戚而已，沒必要付出那麼大代價去維護關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趙進不屑地說。

“你不要張口閉口都是錢了，以前沒錢的時候二舅也沒有看不起我們。”林雲沒想到趙進竟然是這樣一個掉進錢眼裡的人，他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聯絡都是因為錢嗎？

趙進沒有再接話，他就是那麼覺得的。有了錢就擁有一切，什麼親戚朋友自然而然會攀親戚，根本不需要自己去維護關係。

那天早上大吵一架後，林雲就回孃家住了。

趙進幾次去接她她都不願意回來，甚至一副看透他的樣子，不想再見到他。

加上這段時間公司的效益不好，趙進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後來便不再去找她了。

趙進停好車回到家裡，也不開燈，抹黑到了沙發面前，一屁股坐下去，然後順勢癱在上面。

思緒本來很亂，但逐漸集中回到了十五歲那年。

那年父親生了大病，需要錢做手術，他們家借遍了普通的親戚朋友，也只湊到十分之一。

後來，無措的趙進在母親的帶領下來到一棟裝修豪華的房子。

他看到母親唯唯諾諾地跟那一家人說話，卑微地向他們開口說出自己的困難。

他也看到那個所謂親戚一副刁鑽刻薄的嘴臉，最後施捨般地借了五百塊錢，就下了逐客令。

後來父親自己撐過了那段危險期，不需要再開手術。趙進母親也很快就把那五百塊錢還回去了。

即使那個親戚是那般嘴臉，這些年來也沒見他眾叛親離，反而自己家偶爾還要去巴結一下他們，感謝一下他們當初伸出援手。

趙進想：只要自己以後有錢，就不需要再向別人卑躬屈膝。那些親戚朋友自然也會跟自己親近起來。

思緒回到現在，趙進腦子又開始亂起來。這一週來公司出了狀況，資金運轉不周，後天再籌集不到錢，自己之前的努力可能都要白費了。

這幾天趙進打爆了電話，跑遍了那些親戚朋友家。一聽趙進要借錢，往日那些關係很好的人卻支支吾吾，說自己手頭也有些緊。

現在趙進有些束手無策了。

他盯著房頂，看不到天花板，入眼只是無邊界的黑，沒有盡頭的黑。

“叮叮叮”

黑暗中傳來鈴聲，螢幕的光亮帶來一絲光亮。

趙進接過電話，是弟弟。

“哥，聽說你最近在借錢，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需要一點資金運轉。”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呀，需要多少，我儘量借給你。”

趙進沒想到這個自己一直忽略了的弟弟此時會想到自己，明明自己工作後便未關心過他。

掛掉電話，趙進縮在沙發上又想了很久。

有錢真的就能擁有一切嗎？可以罔顧親情嗎？

用錢吸引來的親戚朋友，數量雖多，但有幾個是真心的？

因為一點錢導致心愛的妻子與自己分居，甚至離婚，值得嗎？

趙進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明白，有些東西，不是用錢能買來的。

他重新拿起手機，播出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嘟嘟嘟”

響了三十秒還沒有人接，趙進猛然想起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剛想結束通話，那邊接通了。

“有事嗎？”那邊聲音有些迷糊，似乎是被吵醒了。

“老婆，你可以回來嗎？等這陣子資金週轉過來了，我們就拿十萬給二舅治病好嗎？”

“嗯？你怎麼想通了？”

“老婆，別問為什麼了，明天我去接你回家好嗎？”

“嗯，好。不過不用你拿錢了，我早就用了自己的存款，二舅手術已經做好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