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叔，於2015年夏

歲月無痕，轉眼間一年一度的父親節又來臨了，遙祭遠在天國的父親，不知道他在那個世界過得怎麼樣，也不知道那裡有沒有父親節。

十年前的麥收季節，當村里人都沉浸在麥子豐收的喜悅中時，父親卻因病醫治無效去世，享年72歲。雖然他已離開我這麼多年，但每每想起，眼睛都會溼潤，心裡依舊很難過，他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仍然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開啟記憶的閘門，回憶便像風一樣，破窗而入，如海一般，翻湧成浪。關於父親的記憶，是那樣的深刻、溫馨與厚重。

父親的一生，經歷坎坷，含辛茹苦。四歲喪父，八歲喪母，全靠自己拼打生活。為人脾氣暴躁，但是講義氣、愛抱打不平，刀子嘴豆腐心，在鄉里也是遠近聞名。

記得小時候，我們家在農村，家裡兄弟姐妹眾多，父親在外地當鐵路工人，全家人僅靠他一個人的微薄工資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很是艱辛。迫於生活壓力，父親毅然辭職，回到農村種田，養家餬口。兄弟姐妹裡我排行老么，那時還沒有改革開放，記憶中很小的時候（好像只有三四歲），每天天不亮，父母就拉起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我，隨他們下地幹活。公家分給的糧食根本不夠吃，為了能讓我們幾個吃飽飯，父親除了每天完成生產隊的任務活兒，多掙工分外，一有空閒就是到處開荒，還把村子裡兩個學校的爐灰、茅糞都免費給掏到開的荒地裡，以便種一些雜糧蔬菜補貼家裡生活，勉強維持生計。儘管如此，父親有時還要勻出一些糧食給比我們家更困難的親戚鄰居，幫助他們渡過難關。那時的父親就像機器一樣勞作，從來不知道苦與累，不管冬夏，總是見他在擦汗，歲月的滄桑就這樣過早地刻在了父親年輕的額頭上。

到了八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哥哥姐姐們也大了，跟著父親一起幹，家裡的經濟逐漸好轉起來，我們家當時住的老屋子已經七八十年了，所以就開始籌備蓋房子。那時在農村蓋房子主要材料是用石頭，土坯。為了省錢，父親沒有請人幫忙，一年四季自己一個人起石頭，拍土坯，哥哥姐姐只是在空閒時去幫幫忙，一座房蓋下來，父親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一雙本來就裡外都佈滿老繭的手，如今變得更加粗糙皴裂，青筋迸起。就這樣，幾年下來，父親居然蓋得三座房子，還把老屋也翻修了，給哥哥姐姐們也都成了家。而父親的樣子顯得愈加滄桑了。

我是家裡的老么，是他的小兒子。從小父親給我的愛，讓哥哥姐姐們很是羨慕，甚至有些許嫉妒。可能是因為我小吧，父親確實偏愛我更多一些。從小到大，我再怎麼淘氣父親也不捨得打我一下。母親脾氣不怎麼好，有一次因為我淘氣，母親便隨手打了我兩下，父親看見後還和母親又吼又叫的，說不應該打我。

1990年，我不想好好上學，鬧著要去當兵，當時年齡也不夠，哥哥給找了個關係說說就參了軍。因為那時中越自衛反擊戰還沒結束，據說我們這一批兵是要拉上前線的，怕父親知道了不讓去，體檢辦手續都是瞞著父親的，要走的前一天才讓父親知道。那天晚上，部隊統一安排新兵和家人在城裡的招待所休息。父親和母親整晚都沒睡，我也似睡非睡的聽著母親的囑咐，父親始終沒怎麼說。早上四五點鐘他們就起來為我收拾行囊。臨上火車時，在站臺上告別的親友們用各種方式表達著依依不捨的離別之情，母親已是聲淚俱下，依依不捨的抓著我的手不斷地在對我做最後的叮嚀，父親眼裡含著淚花卻沒讓掉下來，凝著臉對我說，既然已經參了軍，到部隊就好好幹，別給家裡人丟臉。火車拉響汽笛開動了，母親邊哭著邊不斷地向我揮手告別，父親默默地看著火車上的我，火車開出很遠了，我伸出頭去依稀還能看到站臺上父親母親的身影仍舊矗立在瑟瑟的寒風中。到部隊還沒一個月，二哥就帶著父親的牽掛和想念跑來看我了，以後在部隊更是書信不斷，字裡行間都透露著父親對我的關愛。1992年中越關係正常化後，兩國從此無戰事，我想留在部隊繼續服役，做一個職業軍人，和父親說了想法以後，父親對我說：“現在家裡條件好多了，你哥哥他們都忙，我老了是要靠你的”。一席話讓我放棄了人生計劃，回到了父親身邊。父母親一年比一年老了，兒女就是他們最大的指望，生命裡最後的稻草，我如果遠走他鄉，讓年邁的父母因為思念我，而看不到我，令他們失望，我又於心何忍？退伍後我忙著奔波自己的事業，陪父親的時間其實也不多，但是父親卻感覺很滿足，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小兒子在他生活的這個城市裡，心裡就踏實了許多。

正當父親準備享受兒孫滿堂、頤養天年的生活時，萬惡的病魔纏上了父親，看到病重的父親我欲哭無淚，悲痛不已。“惶覺心欲碎， 轉身淚傾城”，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歲月的無情，疾病的無情和兒女在此時此刻的無奈與無助，就這樣不到一年父親去世了。辛苦了一輩子的父親，好日子還沒過，就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常常讓我心如刀絞，難以釋懷。

時光飛逝，一轉眼父親離開這個世界都十年了，如今在這個父親節裡，父親的音容笑貌，父親對我的慈愛，父親對我的叮囑，好似就在昨日，每當想起父親，都會不由自主低吟崔京浩的《父親》：那是我小時侯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飯將我養大，忘不了一聲長嘆，半壺老酒……

俱往矣！此時此刻，幾多回望，幾多想念，值此父親節之際，謹以此文告慰父親，祭奠他的在天之靈。爸，您在那邊過的一定很好吧，您牽掛的兒女們都很好，孫子孫女們也都在健康的成長，您走時最放不下我們的母親也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生活，身體健康，不用掛念。感恩父愛，感謝全天下的父愛，相比之下，父愛雖沒有母愛那麼細膩，但更多的是厚重。在此，願那些父親還健在的朋友，多陪陪父親，多孝敬父親，不要讓忙碌成為您日後的遺憾。在這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我想問一聲：父親，你在那邊還好嗎？此時縱有千言萬語，也哽咽在心，唯有祝願遠在天堂的父親：父親節快樂！兒子永遠懷念您！